Chapter 59(1 / 2)

Chapter 59

窗外落下的是雪粒子,一粒一粒,像是她的眼淚,落得又急又快,墊了窗台薄薄的一層純白,憂傷在窗外那條小路上延伸,她遙望著層層的白簾子,那人的蹤影早已遍尋不著,山間空茫茫的,心似乎也遺落在那裏,被凍得結了層冰,僵硬的,麻木的,也是易碎的。

紙條被淚濕得皺巴巴的,飄落在地上,她不敢撿,那是她錐心的痛,觸到一次,便痛一次,她不是真的想他走的,過去的記憶,不隻他有,她也有,那麼深刻地印在最疼的地方,可他卻先她一步走了,他們一同盼望的除夕夜,被她搞砸了。是,這是她選擇的,但誰說這是她願意的?

給母親上墳後,來茴幫舅媽準備了年夜飯,少了周於謙,吃飯時清靜了許多,她夾了凍豆腐習慣地旁邊的碗裏送,換來的卻是小表弟嚷嚷:“姐,我不吃豆腐!”

“哦,我忘了!”她又夾回自己碗裏,埋頭刨了口飯,嚼了幾口,連同堵在喉嚨的酸楚一起咽進肚裏。

她頻頻出錯,舅舅給她一杯白開水,她以為是白酒,“他不能喝酒”這句話便衝口而出;吃魚時用筷子剔了魚皮,送進嘴裏才想起自己是從不挑食的;她不時地把紙巾遞給旁邊的表弟,“嘴邊上沾了油”,她說,表弟看她像看怪物,“姐,農村人沒這麼講究!”

她吃不下了,農村人沒這麼講究,講究的是他,即使身在農村的破房子裏,他還是保持著優雅,也許,他早就想離開了吧,說不定昨晚她說那些話正成了他離開的借口。她沒良心地想,可想著想著,她又忍不住替他辯解,正方反方在腦中激戰,一頓飯吃完,勝利的總是周於謙,他贏了,走都走了,還讓她食不下咽。

男人永遠比女人果斷,當女人說離開時,一定是還留戀的,她們口是心非,即使知道非離開不可,行李打包好了,仍要以“最後的時光”為借口賴上個三兩天。

而男人,總是瀟灑的,即使他愛著,他舍不得,開門的時候絕不含糊,走時也不拖泥帶水,連他的足跡也尋不著半個。

來茴想,女人是那麼矛盾,男人是那麼明確;女人在愛與忘記之間掙紮得那麼辛苦,男人卻是隻要個結果,愛就愛,不愛就走得遠遠的。

偏偏她還愛著遠去的他,他卻不再出現了。

年初的三天,她都在尋找忘卻的方法,一次次回憶湧上的痛楚,一次次比以往更甚的憔悴,她覺得自己就是在作繭自縛,隻希望,痛苦掙紮的時間短一些,而蛻變成蝶的那天來得早一些,最好是---

過往,再不回首。

初四,她回到城裏,打開門便吃了一驚,客廳裏的新家具擺得整整齊齊的,和媽媽的幾幀合照放大了鑲在相框裏,釘在牆上,牆壁是新粉刷過的,還能聞出新漆的味道,走進自己的臥室,雪白色的實木單人床,鋪了她最喜歡的淺綠色床單,窗簾也是淡綠色的,旁邊裝了台掛式空調機,一盆沒開花的吊蘭倒懸著,長長的藤蔓沿著窗緣垂下。

電器也是新的頂好的,她在屋裏旋了一圈兒又一圈兒,從這個房間奔到那個房間,像看不夠似的。原本還發愁回城裏要在酒店住上一段時間,這可好了,省了她多少麻煩事兒,累了就可以窩在沙發裏看電視,困了就躺床上眯會兒。

她為白撿來的便宜興奮著,趴在陽台欄杆上,頭埋在手臂間,暖烘烘的太陽曬著後頸,像圍了條毛絨絨的圍巾,沒一會兒,客廳傳來鑰匙在鎖孔轉動的聲音,她想也沒想就喚了聲:“家逸!”

開門進來的是張琳,她看到來茴愣了愣,隨即蹦到陽台上,謔謔笑兩聲:“姐,你回來啦!”

來茴想到除夕前一天她匆匆離開,第二天爽了約,有些愧疚地道:“對不住,那天舅舅來,我去他家了,你那天沒等多久吧?”

“沒怎麼等,隻等了一會兒謝大哥就來了,他跟我拿了鑰匙---姐,這是我跟他布置的,還不錯吧!”

來茴笑著點頭。“嗯,不錯,你們累壞了吧!”

“我沒做什麼,就陪謝大哥去一個家俱城轉了幾圈,他是個人物吧,不然過年還能找到工匠,也讓人家俱城給他開門做生意?”張琳說話時頭一點一點,額前長長的金色頭發輕輕拍打著頰,她笑得眯了眼。

“嗯,大概是吧!”來茴拉她到客廳坐下,說道:“你等等,我去給你倒水!”

“不不,別忙了姐,我過來還你鑰匙的,馬上就走,還有個伴兒在下麵等我呢。”她把鑰匙給來茴,神色不自然地道:“鎖你最好換了,爸媽都有鑰匙的---”

來茴的心被她的話扯疼了一下,妹妹提醒姐姐注意自己的爸媽,關係混亂成什麼樣,怕她的心思也是複雜的,說出來也覺得很丟臉吧,這家夥怎麼看也不像是壞孩子,她倆感情從來就生疏,她為什麼不幫自己的父母,反而對她這個陌生的姐姐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