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北京人”
“北京人”的故鄉在今天北京西南約50公裏處的周口店龍骨山。周口店原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鎮,一條鐵路蜿蜒而來,把小鎮和外麵的世界聯係在一起。鎮的東南是一望無垠的華北大平原,西麵和南麵卻是綿綿群山——太行山脈的一部分。龍骨山就坐落在其中。不過龍骨山沒有太行山的“巍巍雄風”,它隻是一座饅頭形的低矮小山。山上盛產石灰石,相傳從宋代起就有人在此開山燒石灰。燒石灰成為當地居民的主要行業之一。
石灰岩容易被地下水穿通,形成一個個洞穴和裂隙。在這些洞穴和裂隙中,又藏著許多珍貴的動物化石。“北京人”的化石也藏在洞中。當地的老百姓把化石叫“龍骨”,挖到了龍骨就賣給中藥店作藥材,家家戶戶也大多藏一些以備自用。也許“龍骨山”就是因此而得名的。就這樣,日複一日,年複一年,人們在山上燒石灰,挖龍骨,“北京人”則默默地靜躺在某個洞穴的深處,世事的變遷與他全然無關。
然而科學的進步執意要請出人類的這位祖先。
19世紀後期,達爾文的“進化論”已普遍被人們接受,“人猿共祖”的論斷也已深入人心。科學家們急於要用人類的化石來證實人類進化的曆史。1891年,荷蘭人杜布尼在爪哇發現了原始人類的頭蓋骨和腿骨化石,起名“爪哇猿人”(俗稱“爪哇人”),由於頭骨帶有很大的原始性,人們不敢相信杜氏的結論。20世紀初德國科學家施洛塞爾教授從一包中國帶去的“龍骨”中發現了一顆很像人的牙齒的化石,但是他也不敢貿然斷定為人的牙齒。這顆牙齒卻引起了另一位科學家——瑞典地質學家安特生教授的興趣和注意。
1914年,安特生應北洋軍政府之聘,來華任礦政顧問,這給了安特生收集中國“龍骨”的機會。1918年,有人給他看一包“龍骨”,並告訴他這是從周口店附近的“雞骨山”上采到的。安特生聞訊立即趕到雞骨山去考察了2天。1921年,奧地利青年學者師丹斯基來華,準備與安特生合作研究中國的古動物化石,安特生把師丹斯基帶到雞骨山,準備發掘那裏的化石。就在這時,來了一位素不相識而又熱情好客的農民,對他們說,我帶你們去離這裏不遠的另一個地方采更大更好的龍骨。於是他們來到了龍骨山。第一天他們就采集到了腫骨鹿的化石。在采集過程中,安特生發現地層的堆積物中有一些帶刃的脈石英碎片,心想:用它來切割獸肉是不成問題的,它們會不會被我們的老祖宗用過呢?他轉身對師丹斯基說:“我有一種預感,我們祖先的遺骸就躺在這裏。”師丹斯基在龍骨山挖了幾個星期,後來又來挖了一次,帶了許多化石回國,但沒有發現人類的化石,隻有1顆“可疑的”牙齒,師丹斯基沒敢把它說成是人的牙齒,隻好說是類人猿的牙。但是5年以後,師丹斯基在重新整理化石時,又發現了一顆“明確的”人牙。於是一切都清楚了,他竟發掘到了兩顆人牙。可是師丹斯基仍然小心謹慎,他在結論“真人”的後麵又加上了一個問號,成為“真人”?但是安特生與他完全不同,此時恰遇瑞典皇太子訪華,於是安特生借歡迎盛會之機,向外界宣布了這一重大發現。消息立即引起震動,有人興高采烈,有人將信將疑。安特生的朋友、英籍加拿大學者步達生(時任北京協和醫學院解剖科主任)在他的論文中高興地說:“早期人類在亞洲東部存在這一點,現在已經不再是一種猜測了。”不過仍有不少人因為沒有發現頭蓋骨化石而不敢苟同步達生的意見。但是在龍骨山發現古人類牙齒這件事情本身還是值得重視的,於是一項旨在進一步發掘龍骨山的計劃便緊鑼密鼓地出台了。
1927年初,在步達生的提議和聯絡下,中國地質調查所和北京協和醫學院簽訂了一份“協議書”。規定由美國洛克菲勒基金會提供研究基金,雙方合作,用2年時間共同係統地發掘周口店。協議書還規定,發掘所得的一切化石標本和文物都歸中國所有,不得運出中國。
該年春季,發掘計劃付諸實施。當時,中國正處在軍閥混戰時期,時局動蕩,周口店也時常可聞隆隆炮聲。由中外科學家和工人組成的野外發掘隊不顧一切,開始了尋找“祖宗”的戰鬥。第一年成績斐然,共獲得500多箱化石材料,瑞典占生物學家步林找到一顆完好的人牙化石。據步達生研究,這是一顆成年人的臼齒。據此,步達生提議,把新發現的化石人種定名為“SinanthropusPekinensisBlackandZdansky”中文直譯為“中國猿人北京種”,俗名“北京人”。這就是“北京人”名稱的由來。1928年,也挖到了500多箱化石材料,發現了2塊“北京人”的右下頜骨,其中的1塊還連著3顆完整的臼齒,但仍然沒有找到頭蓋骨。
時間一天一天過去了,原定的協作計劃即將到期,為了使發掘和研究工作能夠繼續下去,1929年成立了中國第一個專門從事古地質、古生物和古人類研究的專門機構——中國地質調查所新生代研究室。這個研究室即今天中國科學院古脊椎動物和古人類研究所的前身。為了徹底弄清化石的蘊藏情況,研究室買下了龍骨山的永租權。但是發掘結果卻不那麼令人興奮。
1928年底,發掘隊遇到了堅硬的石層。這一層是“北京人”居住的山洞的洞底,裏麵化石稀少。許多人認為發掘工作已接近尾聲。其實,這並非真正的“底”,人們後來才知道它是一個含化石的灰燼層,硬而難挖,化石又少。但如放棄發掘,又覺可惜。當時進退維穀的窘境猶如裴文中教授所講的:“山中工作頗有‘雞肋’之感。”於是從1929年以後,一些人陸續離開了龍骨山。山中發掘的指揮權交給了一位年輕的中國學者,他就是裴文中先生。裴文中畢業於北京大學地質係,1928年開始參加周口店的發掘,年僅24歲。1929年春天,楊鍾健(新生代研究室主任)和步達生(研究室名譽主任)等人向裴文中交待完工作,也離開了龍骨山。熱鬧的發掘隊似乎一下於變得冷清起來。裴文中在艱難困苦之中,頑強地指揮工人挖掉了硬石層,一直把發掘工作堅持到12月初。12月的龍骨山已經很冷了,天上下起了小雪,按慣例該停止野外工作了。但是由於沒有重要發現,裴文中仍不肯死心,又咬牙堅持了2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