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姑從山裏回來的時候,碰到教書先生和女人,談笑風生在他門口的一盤碾子上磨稻穀,麻姑算了一下距離七月十五還有十幾天呢。
教書先生容光煥發,衣著得體,頭發梳的流光,一點沒有憂傷的樣子。
麻姑的心就吊了起來,麻姑想起秦川的承諾了。可是,教書先生的女人,粉麵桃腮,被男人滋潤的恰當好處,麻姑的愛戀卻輸了她一生。
難道,自己就沒有引起他的注意,他從來目視高處,不拿正眼看她。
麻姑有時候想,這一輩子把所有的愛拴在一根風箏線上,拽著風箏的人卻是別的女人,她晃晃悠悠老了,回頭一看,什麼都有了,這世界,這大地,這山這水,還有被男人女人孩子牛馬豬羊擠得滿滿當當的村子。再回眸,什麼也沒有。
人生是空的,愛情是別人的故事,自己走出來的路,那是一條看不到希望的斷流。
秦川答應的,她給他易容,又把在雲南,最後一次去雲南采到的牡蠣子給了他,他的承諾,還是原封未動,連點塵埃都沒有。
麻姑走的慢一些,她希望教書先生看她,看她一眼。
教書先生俯身教女人推碾子,女人咯咯咯地笑,女人笑紋裏都流竄著別樣的幸福。
麻姑很想把她的幸福逮住,抓住一隻尾巴也好。
麻姑哎呦一聲,坐在地上,崴腳了。麻姑的哎呦終於喚起那個教書先生的注意,他的女人說:“你去看看,傷的怎麼樣?我回家給她拿藥酒擦擦。”
女人的聲音薄薄的,仿佛一層淡淡地霧霾,不,是霧嵐,很美麗,很壯觀的那種。
女人回屋去了,教書先生皺了皺眉頭,走了過來,麻姑的心在狂跳,少女似的臉頰一片雲朵。
麻姑低著頭,不敢看教書先生,她怕謊言被揭穿,她和他還是第一次這麼近的接觸。
男人身上的棉麻製品衣服,散發著陽光和花草混合的香氣,“崴腳了吧?疼嗎?”
“哦,不,不疼,就……就是有點腫脹。”麻姑發現自己磕巴個不行,緊張的要命。
教書先生伸出手,要查看麻姑的右腳,麻姑沒有拒絕,這時,女人溫婉細膩的聲音飄來,“讓我來吧,女人之間方便些。”
教書先生“嗯。”了一聲站起身,去推碾子了。
麻姑突然發現,自己和教書先生,永遠有跨不過去的鴻溝,那裏橫著他的女人。
女人給麻姑上了藥酒,綁了一塊紗布,望了一眼那邊的男人,低聲細語說:“謝謝你,愛了我男人一輩子。”女人說完,站起來,若無其事的說:“麻姑,你站起來,走幾步,實在不行,我讓阿旺送你。”
“啊!不了,我……沒大礙,自己可以走回去的。”
麻姑一步一步轉身,這一轉身,驚覺自己把一生都過完了。
麻姑家的小院很幹淨,花壇,菜園子,西牆上爬著牽牛花,爬山虎,還有毛毛狗,屋簷下住著幾家燕子,我和阿杜在門口,喊了聲:“有人嗎?家裏有人嗎?”沒有人回答。
阿杜說,“麻姑婆上山采藥了嗎?”
我見煙囪還殘留著幾綹炊煙,估摸麻姑沒走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