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回 諸葛亮智算華容 關雲長義釋曹操(2 / 2)

操見前軍停馬不進,問是何故。回報曰:“前麵山僻路小,因早晨下雨,坑塹內積水不流,泥陷馬蹄,不能前進。”操大怒,叱曰:“軍旅逢山開路,遇水疊橋,豈有泥濘不堪行之理!”傳下號令,教老弱中傷軍士在後慢行,強壯者擔土束柴,搬草運蘆,填塞道路,務要即時行動;如違令者斬。眾軍隻得都下馬,就路旁砍伐竹木,填塞山路。操恐後軍來趕,令張遼、許褚、徐晃引百騎執刀在手,但遲慢者便斬之。此時軍已餓乏,眾皆倒地,操喝令人馬踐踏而行,死者不可勝數。號哭之聲,於路不絕。操怒曰:“生死有命,何哭之有!如再哭者立斬!”三停人馬:一停落後,一停填了溝壑,一停跟隨曹操。過了險峻,路稍平坦。操回顧止有三百餘騎隨後,並無衣甲袍鎧整齊者。操催速行。眾將曰:“馬盡乏矣,隻好少歇。”操曰:“趕到荊州將息未遲。”又行不到數裏,操在馬上揚鞭大笑。眾將問:“丞相何又大笑?”操曰:“人皆言周瑜、諸葛亮足智多謀,以吾觀之,到底是無能之輩。若使此處伏一旅之師,吾等皆束手受縛矣。”

言未畢,一聲炮響,兩邊五百校刀手擺開,為首大將關雲長,提青龍刀,跨赤兔馬,截住去路。操軍見了,亡魂喪膽,麵麵相覷。操曰:“既到此處,隻得決一死戰!”眾將曰:“人縱然不怯,馬力已乏,安能複戰?”程昱曰:“某素知雲長傲上而不忍下,欺強而不淩弱;恩怨分明,信義素著。丞相舊日有恩於彼,今隻親自告之,可脫此難。”操從其說,即縱馬向前,欠身謂雲長曰:“將軍別來無恙!”雲長亦欠身答曰:“關某奉軍師將令,等候丞相多時。”操曰:“曹操兵敗勢危,到此無路,望將軍以昔日之情為重。”雲長曰:“昔日關某雖蒙將軍厚恩,然已斬顏良,誅文醜,解白馬之危,以奉報矣。今日之事,豈敢以私廢公?”操曰:“五關斬將之時,還能記否?大丈夫以信義為重。將軍深明《春秋》,豈不知庾公之斯追子濯孺子之事乎?”雲長是個義重如山之人,想起當日曹操許多恩義,與後來五關斬將之事,如何不動心?又見曹軍惶惶皆欲垂淚,一發心中不忍。於是把馬頭勒回,謂眾軍曰:“四散擺開。”這個分明是放曹操的意思。操見雲長回馬,便和眾將一齊衝將過去。雲長回身時,曹操已與眾將過去了。雲長大喝一聲,眾軍皆下馬,哭拜於地。雲長愈加不忍。正猶豫間,張遼驟馬而至。雲長見了,又動故舊之情;長歎一聲,並皆放去。後人有詩曰:

曹瞞兵敗走華容,正與關公狹路逢。

隻為當初恩義重,放開金鎖走蛟龍。

曹操既脫華容之難,行至穀口,回顧所隨軍兵,止有二十七騎。比及天晚,已近南郡,火把齊明,一簇人馬攔路。操大驚曰:“吾命休矣!”隻見一群哨馬衝到,方認得是曹仁軍馬。操才心安。曹仁接著,言:“雖知兵敗,不敢遠離,隻得在附近迎接。”操曰:“幾與汝不相見也!”於是引眾入南郡安歇。隨後張遼也到,說雲長之德。操點將校,中傷者極多,操皆令將息。曹仁置酒與操解悶。眾謀士俱在座。操忽仰天大慟。眾謀士曰:“丞相於虎窟中逃難之時,全無懼怯;今到城中,人已得食,馬已得料,正須整頓軍馬複仇,何反痛哭?”操曰:“吾哭郭奉孝耳!若奉孝在,決不使吾有此大失也!”遂捶胸大哭曰:“哀哉,奉孝!痛哉,奉孝!惜哉,奉孝!”眾謀士皆默然自慚。次日,操喚曹仁曰:“吾今暫回許都,收拾軍馬,必來報仇。汝可保全南郡。吾有一計,密留在此,非急休開,急則開之。依計而行,使東吳不敢正視南郡。”仁曰:“合肥、襄陽,誰可保守?”操曰:“荊州托汝管領;襄陽吾已撥夏侯敦守把;合肥最為緊要之地,吾令張遼為主將,樂進、李典為副將,保守此地。但有緩急,飛報將來。”操分撥已定,遂上馬引眾奔回許昌。荊州原降文武各官,依舊帶回許昌調用。曹仁自遣曹洪據守彝陵、南郡,以防周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