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段九覺得他的靈魂死掉了。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跟著楚如斯來帶太平間的，裏麵停放著一具屍體，被白布蒙上了臉。
他覺得冷得厲害，侵入骨髓的寒冷，尖銳的疼痛著，他伸手想要揭開那白布，然而楚如斯一把抓住他，眸子裏都是咧咧的寒光：“不要看。”
段九猶如絕望的困獸，眼睛猩紅，充滿孤擲一注：“我不信，她肯定還活著，隻要我掀開這張白布，她就會笑著看我了。”
楚如斯冷笑出聲，像是所有積壓的怨氣都爆發出來了：“說實話，現在看你這深情的嘴臉，惡心得我想吐，要不是為了小辭的遺願，我才懶得管。”
他最終緩緩地鬆開了段九的手：“你看，我也不阻止，但我就不看了。”
楚如斯大步大步地走出去，他不忍心看，也不敢看！
段九緩緩地掀開白布，他的手顫抖得厲害，記得以前學建築的時候，他的手就特別穩，老師就評價過，這麼一雙手，注定是用來建摩天大樓的。
然而，他現在卻連掀開這層布的勇氣都沒有。
黑色長發……
他膝下一軟，重重地跪下去，這張臉根本分辨不出是誰了，麵目全非，五官都變形了——然而讓人更絕望的是，她的五官、身材都跟沈清辭極其像，就連腳上帶的鏈子，都是他送的。
原來，她一直都戴著。
那隻是一條普通的銀質腳鏈，走路的時候，上麵的鈴鐺會發出清脆的聲音，他當初送這條腳鏈，是因為它的蘊意是越“響”越“想”。
他那時要離開中國，去個鳥不拉屎的國外承建項目，賺第一桶金，那平素高冷的律師哭成淚人，卻義無反顧支持他的決定。
後來，隨著時間荏苒，腳鏈戴久了，鈴鐺壞了，就發不出聲音了。
然而她一直戴著，哪怕是跟顧遇殊在一起了，也一直戴著，到死也戴著……
他怔怔地盯著那張臉，好痛，無法呼吸，胸腔裏有什麼東西咆哮著想衝出來，然而他張開口，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他的小辭，真的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了嗎？
他沒有想過事情會變成這樣子，他恨，他妒忌，他想要重新得到她，可是她卻結婚了，等都不等他——
他才會發狂，不顧一切地折磨她——
他握著那雙冰涼的手，聲音沙啞地開口：“小辭，我還有很多話想跟你說。我比任何一個人都想要成功，我以為那樣子，我就可以從顧遇殊手裏搶回你了，我不管你的背叛，我隻要你回來就好了。”
“你知道我多可笑嗎？哪怕你嫁給了顧遇殊，我都沒準備放棄，我想隻要你回頭，哪怕你說一句還愛我，我就可以不計前嫌……可是，你為什麼非要跟顧遇殊在一起？無論我怎麼逼迫你，你都不願意離婚。”
“你懷孕了，可我都不知道孩子是誰的，我就逼迫你生了下來，我想著，這樣子我們之間，也算是有了羈絆。那天你跪著求我不做羊水刺穿，暈在我懷裏，我居然就真的不做了，讓人做了份假的。杭杭氣得罵我傻，擔心我給別人養小孩，可你都給我跪下了——”
他一個喃喃自語，聲音裏透著腐朽的味道，像是什麼東西在迅速崩塌：“你都還不知道，你就這麼離開了我嗎？”
“我愛你啊——”他低低地咆哮出來，像是小獸瀕危的哽咽。
可惜，她再也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