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3 / 3)

劉協唇邊微微翹起,心思飛回到了溫縣那片熟悉的土地。在那裏,他的兄弟們對許都之事一無所知,卻仍舊義無反顧地為他雪夜追畫,還苦心孤詣把趙彥送到他麵前。一想到這些,劉協的內心就湧入一片暖流,仿佛給四肢百骸注入無比強大的力量。

“這個司馬懿是個什麼樣人?”伏壽好奇地問道。她實在想象不出,一個遠在溫縣的年輕人,居然先後兩次救漢室於危難。

“那可是我最好的兄弟啊。”

劉協回答,然後一個念頭鑽入他的腦海,再也揮之不去:“如果仲達能夠來到許都,也許我會更加輕鬆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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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姬離開寢殿以後,長長呼了一口氣,快步走了出去。自從王服死去以後,她就被歉疚和不安籠罩,這兩粒種子在心中生根發芽,難以去除。當她看到趙彥為了董妃而選擇死亡時,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雪夜,看到王服死在自己手中,雙目充滿愛戀。

楊修說的對,這是她擺脫夢魘的最後機會,必須要直麵以對。

她快走到司空府門口時,忽然聽到前方一片喧鬧。唐姬心中一動,沒有湊近,而是尋了一處隱蔽的地方,悄悄探出頭去。

在司空府門口,站著兩隊人馬。一隊人馬帶頭的是孫禮,他身後皆是巡夜的士卒;還有一隊人皆未披甲,刺奸衣裝,滿寵和新任的許都令徐幹站在前頭。而趙彥此時被兩名膀大腰圓的士兵緊緊按在地上,動彈不得,董妃的靈位掉在地上。

“孫校尉,這是怎麼回事?”徐幹陰沉著臉問道。

孫禮連忙抱拳道:“我們剛接到報告,說有一人出現在司空府前,形跡可疑,所以趕過來看看,結果正好撞見他。”

“趙彥?他怎麼會弄成這樣?”徐幹嚇了一跳,眼前的趙彥滿口是血,大拇指也少了一根,整個人萎靡不振。

孫禮道:“我們發現他時,便已經如此了。”

滿寵俯身從地上把靈位撿起來,湊進燈籠看了看,遞給徐幹。徐幹一看,脫口而出:“原來是為了她!”

下午他們跟丟了趙彥以後,徐幹氣急敗壞,發動所有人進行搜捕,把趙彥進過的商鋪、接觸過的人統統抓起來審問,卻仍不知其去向。最後根據趙彥買的物品,許都衛得出結論:他應該是為了決意向某人複仇,所以才買了不少祭奠用品,為自己的血親召魂。

根據這個思路,徐幹查找了許都城內所有與趙彥可能結怨之人,仍舊不得要領。就在剛才,一枚神秘的紙條出現在許都衛裏,裏麵隻寫了三個字:司空府。一涉及到天子和曹公家眷,徐幹不敢怠慢,他顧不上追查紙條來源,連忙和滿寵一起前往司空府。一到府門口,就看到孫禮把趙彥按在地上。

徐幹看到靈牌上寫的“董少君之靈位”幾個字,立刻就明白了。這個趙彥一定是董承餘黨,為了給董妃報仇,試圖潛入司空府行凶。這也與許都令的分析吻合。

滿寵冷靜地攔住徐幹:“不要急於下結論,得先搞清楚,他到底是怎麼潛入司空府的。”孫禮在一旁說:“在宵禁剛開時,我們碰到了唐夫人的車馬前往司空府,車上隻有唐夫人和一個車夫。屬下以為,很可能是趙彥扮成車夫,脅迫唐夫人借口覲見陛下,進入府邸。”

聽到“唐姬”這個名字,滿寵饒有興趣地抬起頭:“你看來很了解唐夫人嘛,為何當時不把她攔下來?”

孫禮麵色一紅:“您知道的,唐夫人對屬下一直……有點誤解。當時如果屬下知道她是被脅迫,無論如何也不會讓他們進入司空府。”

他說的結結巴巴,顯然是心中起急。滿寵拍拍他肩膀,示意少安毋躁。這位年輕軍官什麼都好,就是容易緊張,看到曹家大公子遇刺之時,甚至急得連聲音都麻痹了,一時在軍中傳為笑談。

唐姬就藏在附近,順著風聲和唇語捕捉到了這段對話。她很意外,沒想到孫禮居然會主動替她開脫。“哼,他一定是怕我被捕以後把他咬出來,一定是的。”唐姬在心裏恨恨地說。不過這樣一來也好,省得她親自現身了。

滿寵可沒有孫禮那麼單純。他的綠豆眼不停地掃視著地上的趙彥,帶著一副毒蛇般的表情陷入沉思。這件事疑點很多,尤其是那一張神秘的紙條,讓滿寵覺得其中大有問題。他忽然想到,之前趙彥被許都衛拘捕,西曹掾的陳群也是被一張紙條提醒,趕來撈人。冥冥之中,似乎有一隻看不見的手在操縱這一切。

“此事還須審慎。”滿寵委婉地提醒徐幹。

“沒關係,等下把他帶回到許都衛。哼,別以為沒舌頭,就什麼都吐不出來了。”徐幹陰冷地說,同時惡狠狠地瞪著趙彥,眼角多了幾條血絲。他原本以為是個簡單的任務,卻沒想到折騰出這麼大動靜。如果曹公眷屬有什麼閃失,他的罪責可就大了。

滿寵輕輕地搖搖頭。徐幹做事聰明有餘,卻太過功利化,欠缺彈性,很難保持開放而冷靜的心態——而這一點對許都衛來說非常關鍵——不知道郭祭酒把這個任務交給他們兩個,到底是什麼用意。

孫禮做了個手勢,把趙彥從地上拖起來,打算交給許都衛帶走。

就在這時,一輛馬車突然從遠處衝了過來,在司空府前停住。一個青衣老者從馬車上跳下來,發出雷霆般的怒吼。

“你們怎麼敢公然欺淩朝廷官員!”孔融大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