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兩個家族勢不兩立,但他們在這一點上是共同的:向當局告密是全體黑手黨人的極大罪惡,絕對必須懲罰。“隻有到地獄裏他才能保持沉默,隻把他殺死而別人不知道他為什麼而死。那就等於他還活著。”
以後的100年裏,黑手黨從來沒有改弦易轍。而20年代的黑手黨要員唐·維托,正如一部黑手黨的百科全書,他以新的形式繼承並發揚了黑手黨的傳統。
3.2 氣度與魔力
唐·維托·卡西奧·費爾羅是西西裏黑手黨的一個傳奇人物,也是後來稱霸天下的美國黑手黨的一個火種,他至今仍受到世界各地老一輩黑手黨徒的尊敬與懷念。他也許是黑手黨空前未有的領袖。他從上世紀末便統治黑手黨,直到本世紀20年代初(再以後則是莫裏將軍的血洗和唐·維齊尼時代)。
與其後的唐·維齊尼一樣,唐·維也出生於巴勒莫市附近,那個在巴勒莫以南70多公裏處的小城鎮——比薩奎諾。他的父親也是目不識了的農民。
唐·維托曾有過典型的黑手黨人職業——把遷居城市的地主的土地租下來轉租給佃農,他靠從中剝削過活。
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唐·維托曾組織過有幾十人參加的兄弟會。兄弟會的核心是維托親屬中的男性,然後再通過聯姻把他的核心勢力擴大到女方親屬當中。
唐·維托利用又打又拉、軟硬兼施的辦法把自己勢力範圍內的許多農民拉入自己的集團。在他們中提倡同他共存亡、不怕死的亡命徒精神,而對那些膽孝軟弱的成員,輕則進行辱罵,重則殺掉以懲戒他人。要活著離開他的集團一般說來是不可能的。
唐·維托的勢力發展很快,不光在他的集團裏說一不二,就是周圍的農民、地主也得對他俯首貼耳,唯命是從:他要是看上了哪家的土地,原土地的主人就隻好拱手交出;他要求哪家地主按他的標準交“保安稅”,給他“介紹”某個監工,那麼這家地主絕不敢違背他的旨意。有敢提出疑義的,先是把一隻砍掉了腦袋的狗或羊什麼的扔到人家門前,如果還不立即表示“省悟”,那麼接鍾而來的就是家破人亡。唐·維托也努力使自己的地位合法化。
1913年意大利修改選舉法,規定每個成年的男人都有選舉權。這樣,在巴勒莫地區,唐·維托集團就是一股舉足輕重的勢力。巴勒莫市議會裏人民黨(1944年改名天主教民主黨)議員拉普得塔·瓦薩洛是唐·維托的代理人。這次選舉,唐·維托當然還想把他留在市議會裏。
可是,一向與唐·維托有芥蒂的卡西尼家族則打算推舉一位自由黨人進議會作為自己利益的代言人。這樣就惹惱了唐·維托。
他決心與卡西尼家族見個高低。
卡西尼家族見對方來熱凶猛,悔當初不該捅了馬蜂窩。趕快掛起免戰牌。但唐·維托在把他的代理人拉普利塔·瓦薩洛送進市議會之後,還是把卡西尼家族的一名重要人物給殺掉了。
唐·維托在他那不可一世的20年時間裏,共製造了近200起謀殺案。其中,有的根本無人起訴,有的即便起訴了,也常因“證據不足”而不了了之。
但是,與其他黑手黨頭目不同,唐·維托又並不過分訴諸武力,他更多地依靠的是別人的敬畏與自身優越的天性。
唐·維托那令人肅然起敬的儀表幫了他的大忙:雖然鬥大的字認不了半筐,可他身高、體瘦、衣著講究而典雅。長長的白髯使他儼若道貌岸然的聖人,上個世紀新英格蘭的傳教士或可敬的法官。他的態度溫文爾雅,舉止謙恭而莊重。
人們似乎都很“愛戴”他。他生性非常慷慨:別人要求幫助,他從來不拒絕;出手10萬、100萬地借給別人甚至白送,廣為施舍。他不厭其煩地親自去為人排難解紛,伸冤平反。
當唐·維托外出旅行時,各村村長都在村口盛裝以待,鞠躬吻手,向他致敬,他儼然一代國王。在他的統治下,和平與秩序得以維持。當然這是黑手黨式的和平與秩序,而不是官方統治下的和平,但是芸芸眾生對此是不加區別的。
唐·維托很早就嶄露頭角,身上似乎有一種天生的威嚴氣概:各種人都不由自主地服從他,什麼事情都要去征求他的意見,請求批準。
唐·維托是使黑手黨田園詩般的古風適應20世紀現代化城市複雜生活的第一人。
犯罪活動都是由他組織的,從最大宗的買賣至偷雞摸狗,以至在教堂施舍箱裏偷幾個銅板。所有的罪犯,都有他的心腹。在他心裏大體上都有一本帳,罪犯的活動全都要得到他的認可;沒有他統治的“光榮社團”的批準,或者不向黑手黨按慣例納貢提成,什麼也不能幹。
全世界的犯罪都是在混亂中進行的,渾水才好摸魚。但是,在唐·維托的井井有條的世界裏,犯罪行為必須受到法律約束,接受引導,而且要納稅。所有罪犯開展業務都要得到黑手黨的特許,向黑手黨進貢,必要時還得接受征召來保衛黑手黨的利益。
本世紀初,巴勒莫第一次出現了連乞丐也不再受小流氓欺負和敲詐的局麵。乞丐們都編入了一定的組織,像所有的商人一樣,每天把他們的所得按一定的百分比向負責他們那個地區的黑手黨“朋友”“納貢”。
唐·維托的“社團”紀律性十分良好。如果一個來自鄉村的“受尊敬的人”、來自羅馬的政要人物,或者到西西裏觀光座客的外賓,在他的轄區內出於誤會而被偷了,隻要他下一道命令,不多一會兒,小提箱、旅行袋、手表或女士們的珠寶首飾就送了回來。這在當時的意大利全境傳為美談。
在人們的眼裏,唐·維托具有神奇的“魔力”。
3.3 美中不足
但也有兩次意外,其中的一次竟成為墨索裏尼血腥鎮壓西西裏黑手黨的導火線。唐·維托倘若九泉有知,也仍然會為那件事而後悔不已。
1923年秋,墨索裏尼出任意大利總統後第一次訪問巴勒莫,與當局磋商當地的一些緊急問題。
那一天,墨索裏尼和西西裏的行政長官、警察首腦、社會名流一起關在行政長官官署開了個長會。這個喜歡喋喋不休的獨裁者竟一口氣作了長達6個小時的長篇訓話,別人一點插嘴的機會都沒有。在場的黑手黨頭目們肺都氣炸了,他們把目光一起投向“德高年劭”的唐·維托。
唐·維托雖然也厭煩不已,但他還是按捺住沒有流露出來,也沒有率領黑手黨黨魁們退席而去。他靜靜地注視著墨索裏尼,硬著頭皮聽著。
墨索裏尼打扮得像賽馬場上出身高貴的交際家,腳佩鞋罩,身穿早禮服,手提文明棍。為了讓西西裏的鄉巴佬們開開眼,他邊作長篇大論,邊在座席前踱來踱去,文明棍敲得地板擋擋響,以引起人們對他那漂亮服飾的注意。
但是會議結束時,墨索裏尼找不見了自己的帽子——一頂高筒黑頂硬禮帽,在場的西西裏人哄堂大笑。
唐·維托當然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但他不願意為這個自命為“領袖”的家夥效勞。
領袖的帽子永遠也找不到了,它已經被“社團”允許的高級小偷或紀念品獵取者偷走了。為這事墨索裏尼回到羅馬後一連摔了2隻珍貴的波斯花瓶,當他再次在西西裏被庫恰市長當眾羞辱(1924年5月墨索裏尼第二次來到巴勒莫)後,他決定不再對黑手黨客氣了。回到羅馬的當晚他就召集起法西斯國會,大喊大叫地對他的議員宣布:“我要向西西裏的那群綁匪發動全麵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