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唐曲茵的眉眼間永遠是緊緊地擰成一道結,這使她原本出色的五官看上去糾結而惶恐,明明漂亮,卻無法使人產生賞心悅目的如畫之感。
唐曲茵這一生也不容易,可是她從來不認為那些不容易也有她自身的原因,反而在怨天尤人之後,又開始求神拜佛,錯都是別人犯的,希望也寄托在別人身上,她唐曲茵,永遠是生活的受害者,得到的是應得的,失去的,她也要千方百計地找回來。
“唐曲茵,你怎麼會明白一個失去媽媽的孩子,因為你的一句話而受到多大的傷害,不是陸青城惦記別人的公司,而是你傷人在先,並且,不認錯,不道歉。”
江妤不再喊唐曲茵為“媽”,唐曲茵一愣,臉上現出迷茫又痛苦的表情:“小暖,你為了這個男人,連媽都不認了嗎?”
對於唐曲茵的顛倒黑白,江妤竟不知再說什麼好,明明是她傷害了江妤,卻偏偏說江妤為了一個男人而不認媽,她不問問江妤被袁太太罵過之後,該有多麼傷心難過,而是馬上轉移話題,隻求達到自己的目的,她要一個唯她是從的,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女兒!
江妤靜靜地不說話,而唐曲茵最恨江妤這個樣子,對她來說,這是江妤無聲的反抗!
她突然發作了,指著江妤大吼道:“小暖!你為了一個男人對媽媽這樣,你會後悔的!”
夜涼如水,清冷的白月光傾灑而下,溫柔而悲憫地罩在江妤的身上,試圖用自己唯一微弱的光亮,給這個可憐的姑娘一點點帶著熱度的溫情。
江妤渾身顫抖……
她被自己的親生母親唐曲茵傷害,也不是第一次了,不是嗎?!
六年的時間,難道不應該百煉成鋼嗎?!
六年前的苦苦哀求,放下所有的自尊隻為了像個可憐蟲一樣留在父母身邊,那時候,眼淚不是應該已經流盡了嗎?!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仍然隻有她,隻有將自己生出來的女人才能傷她最深,知道她的身體哪裏最軟,最疼,然後毫不留情地,狠狠地刺下去。
江妤悲哀地發現,所有與自己有關的流言,並非外人多麼無聊,而是大多來自唐曲茵,那個將女兒的名譽看得一文不值的女人。
袁太太對江妤的輕視,欺淩,無不證明了唐曲茵曾經口無遮攔地向這個並不善良、並非善類的女人,發了多少關於江妤的牢騷,又表達了多少對江楠蕎的喜愛,不然怎麼一個外人的話裏話外,都將江楠蕎奉為公主……
而江妤,是他們的眼中釘,永遠的階下囚。
現在,這位親生母親再一次刷新江妤的流言,她的這個女兒,為了一個不相幹的野男人,大逆不道地對待自己的母親,估計這麼勁爆的消息,會在一夜之間,成為明早各家餐桌上說說笑笑的談資吧?
江妤想說什麼,可是張了張嘴,卻發現一瞬間竟然失聲了,竟然說不出一個字來。
唐曲茵卻並沒有發現江妤的異樣,以為江妤是啞口無言,更加變本加厲:“小暖,我告訴你!男人是可以隨時拋棄你的,隻有父母才是永遠和你站在一起的!你不要給塊糖就當誰都是好人,這個男人快把江家連骨帶肉的吞了,你還在這幫他帶孩子,給他做幫凶,你非要和他站在一起,當江家的敵人嗎!”
唐曲茵一口氣說完,看著江妤臉色越來越白,以為自己占了上風,長舒一口氣,頗有些誌滿意得的意味,口氣緩了緩接著說道:“小暖,你是媽媽的親生女兒……”
“別再說了!”
江妤終於吼了出來,這一聲,好像震動了她的整個胸腔,將她的一顆心都震飛出來。
江妤的聲音裏帶了哭腔:“你有什麼資格說你是我的媽媽?!是,天底下的父母,永遠都是和子女站在一起的,但你不是,是你拋棄我的,是你!”
這句話,江妤憋了六年,今天終於喊了出來,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渾身都虛脫了一般,從心往外地冷,冷得直想發抖,怎麼也停不下來。
一隻溫暖寬厚的手掌伸了過來,握住了她的手,緊緊地,暖暖地,這個人的掌心仿佛蘊含著取之不竭的力量,那麼渾厚溫暖,源源不斷地送入江妤的體內,暖得江妤想哭,因為內心的那些堅冰,似乎在一點一點地融化,如春雪消融,帶著令人怦然心動的暖意。
陸青城握住江妤的手,和她並肩站著,兩個人離得很近,近到似乎江妤隻要一歪頭,就有一個寬厚有力的肩膀接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