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以後
如果一個大學生在就讀期間突然意外死亡,而且是死在校園之中,那可是件極其悲慘而麻煩的大事。若媒體跟著望風捕影地添枝加葉,那就有可能迅速演繹為一部撲朔迷離曲折跌宕的懸疑影視劇。劇中的主人公並不是死者本人,而是他或她的父母以及大叔二舅、三哥四嫂、五姐六姨、七姑八姨等等縱橫交錯、錯綜複雜的親友團。
任何一個年輕生命的意外消失都是令人惋惜和痛心的,不管這個人是被車撞死、被水淹死,還是跳樓、上吊自殺(即自主死亡)。對於後者,即自殺的人,我想說的是生命對人隻有一次(至於死後是否去了另外一個更美好的世界,迄今尚未得到驗證。)無論如何我們不想看到有更多的輕生者離我們而去。
我之所以發生感慨,是因為我十年來處理了二十餘起學生自主死亡事件,為這二十多位花季男女操辦後事,這些年輕人分別采取了跳樓、上吊、服藥和割腕的方式結束了自己的生命。高空墜亡(即跳樓者)最多,超過了一半。
什麼原因自殺?以抑鬱症為主,少量因失戀殉情。為什麼有這麼多人跳樓?一個擁有三萬多名在校生的大學,每年發生一兩起此類事件,不好判斷是多是少。麵對媒體詢問時,我隻能實話實說。至於記者們發出的新聞稿,標題一般比較吸引眼球,敘事角度也更具有想象力,在此不便列舉。
當然,死者的家長及親屬的反應更加激烈,他們很少認同孩子死亡的事實和警方法醫等做出的結論,更無法接受校方的寬慰和勸導。比如說上個月的一個陰雨綿綿的周末,一位大四畢業班的小夥子突然從圖書館的六層靠近財經閱覽室的洗手間的窗戶跳下,砸到樓下的自行車露天存放處,當即失去生命體征。死者留下遺書一封,寥寥數語,向父母及師友道別,聲明自己的死與他人無關,“完全的空虛感和無意義充斥著我的頭腦和血液”,“我走了,生與死哪個更好隻有老天知道。”
死者的父母及家屬親戚連夜從外地趕來,兩天內陸續集聚了三十二人,學校與學生所在學院早已成立了善後事宜處理小組,負責其親屬的接待和安撫工作。與其他類似事故中的多數家長親友的反應一樣,他們先是悲痛欲絕聲嘶力竭地哭訴著,一口咬定是學校,具體說來是校長殺了他們的兒子。不管校方如何解釋、勸慰,他們隻提出一條要求:還我兒子!並捧著往生者的大幅照片,舉著橫幅在學校主樓廣場上抗議哭喊。一般說來,這種劇烈反應會持續3至7天,直到看到陪護、接待人員的臉部表情由悲傷、同情、無奈轉為疲倦、厭煩和麻木後,才逐漸平複下來談死者的火化及經濟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