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凡聽得哥哥談及父親,也勾起念家之情,淒淒嗚嗚地直喊爹娘。
顧書劍看了看可凡,歎了口氣,搖頭道:“兄弟,你這兩天觀得當官的威風,是以如此豔羨,豈不知當官也有當官的艱辛嘞!且不說那頭懸梁、錐刺股的苦頭你受不受得,便是屢考不中寸金不進的壓力你這農家出身的窮娃子能否吃得消哎?退一萬步說,你金榜高中,當得小官,草民之前威風凜凜,那大官之前還不得做牛做馬?與咱現下處境也是半斤八兩!況且,宦海沉浮與江湖無異,你想功成身退金盆洗手?癡心妄想哎!後麵還跟著一幫小羅嘍嗷嗷待哺,前麵還立著一群政敵磨刀霍霍呢!你看我爹爹耀武揚威神采奕奕吧?其實累著呢!心坎裏始終有皇上,肩膀上始終有壓力,腦袋裏始終有政敵,眼睛裏始終有位子!沒得辦法,隻能往前衝啊!我猜想哎,如若給他個巡撫的位子,便是讓他洗洗幹淨給皇上老兒當個男寵他也是極其樂意的!”
景天聽得顧書劍如此戲謔他爹,忍不住笑出聲來,忽覺天旋地轉,頭疼欲裂,景天呻吟兩聲,急忙說道:“師兄別逗我發笑,頭疼得厲害哩!您說的這些話兒我都明白,我阮景天吃得苦、受得累,也當得牛,做得馬,便是再辛苦百倍千倍我也不說什麼。可做人總該有些個尊嚴吧!同樣是人,那些個人對我兄弟二人哪裏當得人看?俗話說‘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便是自家養的小狗犯錯了,也不會逮著臉扇吧!”
顧書劍聽得景天抱怨,嘿嘿一笑說道:“尊嚴算個屁!半粒穀子都換不來!我娘在府中中養了條狗兒,那狗兒日常吃的是豬牛羊肉,冬日穿的是貂皮大氅,府中下人見到他,都會上前誇獎幾句,便是他在床上拉屎撒尿,下人們也是幫著收拾洗漿,沒得半句責罵。我回家日少,他識不得我,見了我竟也狂犬吠日,惹得老子心中不爽,一腳踹飛,他嚇得掉頭就跑,嚎叫不止,喚得我娘出來,他倒漲了膽氣,回頭對我趾高氣揚地又是嘶吼,老子也不管我娘心疼,跟上去又是一腳,挽著我娘的胳膊進了堂中。這廝發現我在家中貌似地位尊貴,頗有權勢,打那之後,每次見我都是搖尾討好,極盡媚態!”
“師兄,你給我說這事是什麼意思?委實聽不明白!”景天滿臉疑惑,歪著腦袋問道。
顧書劍摸了摸肥胖的肚皮,撇嘴笑道:“我的意思是說,我家那狗兒究竟是狗還是人?你分得清麼?它自己都分不清楚!尊嚴這東西不是自己說有便有的,那是別人捧的!同樣,你究竟是人是狗,你說的也不算,那是要找別人證明的!我家那狗,周圍的下人都把他捧做個人,它便當真認自己做人了!倘若現下你周圍的人都說你是狗,你能搞得清楚你是不是真的隻是一條狗?”
景天聽得顧書劍一席教誨,閉上雙眼不再言語。顧書劍看了眼景天,接著勸道:“兄弟,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現下是狗不代表永遠是狗!來日方長,活出個人樣!”
景天緊閉雙目,伏在枕上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