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爹娘去世之後,得到老翁贈送的醫書,整天呆在屋裏埋頭苦讀,雖說他已懂得不少醫道,可他畢竟是個孩子,醫術縱然高明,也沒人請他治病。小孩子家又不會過日子,沒多長時間,家裏的存糧吃完了,值錢的東西賣光了,實在混不下去了隻好找他的遠房舅舅“打饑荒”。
開頭,舅舅妗子見了周公還挺親熱,周公一進門就趕急給他燒火做飯,臨走還叫他揣上幾個幹糧。後來去的次數多了,舅舅就沒好氣了。有一回,舅舅數落他:“小兒啊,你已經十六七歲老大不小了,別人家的孩子,都知道幫助家裏幹點活,學點本事。可你什麼也不會,這樣下去,恐怕連個媳婦你也娶不上。”常言道“舅親妗子遠”,舅舅這麼一說,妗子就更上勁兒了,嘟嘟囔囔,推推搡搡地就把周公攆出了門。
周公被妗子推出門外,心裏很不是滋味,回到家裏,仰躺在炕上,手托著後腦勺就胡思亂想起來;眼看著自己就十七歲了,也該娶媳婦了,光這樣過日子也不是個法兒。想來想去,還得去給舅舅要錢。他在炕上翻過來,倒過去,還真想出了個要錢的好主意。
鍾伍村西南,有座娘娘廟,廟裏有個泥胎女,雕畫的挺好看,水靈活鮮的跟真人一樣。這天晚上周公趁著月黑頭,偷偷地溜進了娘娘廟,用布袋往泥胎女身上一扣,悄沒聲地把泥胎女背回了家。他把泥胎女放在炕上,用被子蒙住泥胎的身子,光露了個臉兒,看上去還真像一個女人在那坐著。周公收拾停當,便興衝衝地往舅父家走去。
周公見了舅舅,開口就說:“別人給我說了個媳婦,現在俺家炕上坐著哩,請你老人家去相相,看中不中。”舅舅一聽就火了:“你個窮小子又來糊弄我!像你這混樣,誰肯把閨女許給你?我不信。”周公見舅舅生氣了,自己卻不著急,腆著臉皮,不緊不慢地說:“是真是假,你去看看就知道了。人家不嫌我窮,我能往外推人家嗎?”舅舅一聽,他說的也在理,心說:“耳聽是虛,眼見為實。要真糊弄我,再跟你小子算賬!”想到這,就牽出一頭小毛驢,往上一騎,緊打了幾下驢屁股,不到一頓飯的功夫就來到了周公家。
“你媳婦在哪兒哩?”舅舅問周公。
“在炕上坐著呢。”周公裝模做樣的回答。
“咣當”一下,舅舅把門推開了,走進屋裏往炕上一看,嘿!還真有個媳婦!她遠遠一瞅,那媳婦彎彎的眉毛,紅撲撲的臉蛋,水靈靈的一雙大眼撲閃撲閃的,低著頭,抿著嘴,羞答答地似笑非笑,看著還真喜人。
舅舅一看真慌了神了,一時間也不知該咋辦才好。結結巴巴地衝著泥胎女說:“來啦?”“嗯。”沒料想泥胎女還真答應了一聲。她這一“嗯”不大要緊,可把周公嚇囈怔了!他知道舅舅是雀蒙眼,花裏胡哨的準看不清真假,本想糊弄個錢花,沒料到泥胎女張口說話,真的變成了個大活人!舅舅見周公瞪著兩眼,傻站著不說話,就裝著生氣的樣子說:“看你小子的傻樣。也不知道給你媳婦說說我是誰。”周公聽罷如夢初醒,就衝著泥胎女說:“咱舅舅看你來啦。”泥胎女忽地一下,撩被下床,對著舅舅深深一拜,親親熱熱地說:“舅公請坐。”舅舅見外甥媳婦長得俊,又懂事,心裏挺高興。屁股沒挨凳子,就趕急回家給周公拿錢操辦喜事去了。
舅舅走了之後,周公走近泥胎女跟前仔細看看,真是個細皮嫩肉的大閨女,高興的他嘿嘿直笑,也顧不上問問這女子什麼身世來曆,家住姓名,就和泥胎女一起動手,把屋裏屋外收拾的整整齊齊,打掃的幹幹淨淨。泥胎女心靈手巧,不多一時,糊好了窗戶,又剪了窗花,一件舊屋,變成了新房。
當日晌午,舅舅親自出麵叫他們拜堂成親。鄰家背舍的鄉親們,聽說窮周公娶了個俏媳婦,也一群一夥地來看稀罕、湊熱鬧。大夥進屋一看,嗬,屋裏屋外收拾的幹淨俐落,窗戶正中貼著大紅雙喜字,喜字上麵貼著喜鵲登梅枝,下麵貼著鴛鴦嘴對嘴;左邊貼著麒麟送貴子,右邊貼著石榴崩紅籽兒。一片紅鮮鮮,還真像那麼回事!
泥胎女見眾人到來,忙著招呼、讓座、沏茶倒水。大夥見周公媳婦俊俏大方,沒有不說好的。趁著這個熱鬧勁兒,有個好說俏皮話的小夥子,隨口編了個“落”:
“稀奇稀奇真稀奇,世上的事說不得。
窮小子娶了個俊媳婦,俏閨女尋了個窮女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