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亭獨立山頭,高台有風,憑欄遠視,整個皇宮盡收眼底。頓時覺得天地浩瀚,山河開闊,任何人在蒼穹下都顯得渺小如斯。南宮靈臨風而立,有輕薄的花香傳來,絲絲縷縷縈繞鼻尖,連心都放大了無數倍。
李清逸指著白色石階,“這裏一共有九百九十九級台階。”
風有些大,鬢發微亂,南宮靈側目看他,食指將吹亂的發絲繞至而後,“為什麼不是一千級,湊個整數。”
李清逸微笑道:“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不是任何事都非追求完美二字,偶爾美中不足,豈不是更加叫人惦念。”
南宮靈側頭冥想,神思飄遠,千級台階將望月台高高托起,猶如空中亭台,在此處俯瞰,錦繡山河一覽無餘,宮闕巍峨停駐,青山映照下,猶如不動的剪影。
李清逸伸手扶上欄幹,“這九百九十九級台階,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你剛才上來時,亦覺得疲憊不堪,現在到了終點,是否覺得很值得。”
適才從底下往上看,一眼望不到頭,那台階仿佛要通到天上去似的,對於不大運動的南宮靈來說,走了一小半,她的雙腿已經像灌了鉛一樣,沉重的抬不起來了,幾次想放棄,可是看到李清逸閑庭散步一樣的步伐,又覺得說不出口。她就是典型的,死要麵子活受罪啊!
達到終點的時候,她人也差不多累垮了,癱坐在石凳上半天不起來,這輩子爬的台階加起來都沒今天多。但是,要問是否值得,她不需要多考慮,便能給出肯定答案,看這壯麗景致,神清氣爽,剛才的疲憊早就拋到九霄雲外,“值得,非常值得。”
李清逸幫南宮靈擦去額角一點汗珠,“其實我就是帶你來看一下這裏的風景,怎麼樣,是不是心境開闊很多。”
南宮靈重重點頭,“嗯,”她展開雙臂,閉上雙眼,“這個感覺太舒服了,”極致的累,到極致的放鬆,偶爾嚐試一下,還真不錯。
“婉儀,如今是貴嬪,她的事我也聽說了,當日重文寫信回家,勸其父自首,不成想她父親頑固不化,最後皇上遷怒一幹人等,都下了大獄,重文也準備另想他法,誰知沒幾日,皇上就放了她父親,還升官了,”李清逸輕吐一口氣,“想來是貴嬪在背後的功勞了。”
南宮靈道:“她心裏該是怨恨我們的。”
李清逸清笑道:“每個人的路都是自己選擇的,我們沒有讓她父親貪汙,也沒有讓她用自己換取皇上的信任,任何人做了什麼,就要有準備麵對未來的人生,你想那麼多,豈不是庸人自擾。”
“唉,”南宮靈歎氣,“話是這麼說沒錯啦,但是你想想,要是我們進入困境,難道就不希望朋友幫忙拉一把嘛。”
李清逸撫了撫她的發頂,“靠人不如靠己,這世上,沒人非幫你不可,更何況,也並沒有放棄她,是她早已下了決心。”
說罷,李清逸笑了笑,“其實你別小看貴嬪,她雖是女子,卻有男人的膽略,並不如外表所表現的那麼弱不禁風。”
南宮靈道:“我是發現了,她其實很有主見的。”
“當日她發現重文對你的心意,還能不動聲色,這樣的女子怎麼會是軟弱畏縮之輩,”李清逸搖搖頭,道:“要不是你太過莽撞,她或許就這樣一直裝糊塗下去。”
南宮靈跺腳,“哎呀,你就別提這茬了,我也不是故意的。”
李清逸含笑道:“好了,你也不用心煩,該是你的總歸是你的,不是你的,強求也得不來,她現在貴為貴嬪,本就與你親疏有別,她能說出不再相見這句話,一方麵也是替你考慮,後宮內事,她看的比誰都通透,她即已踏足,就沒辦法明哲保身,而你不一樣。”
南宮靈仰頭,“我怎麼不一樣?”
李清逸雙眸與她對視,“你是我的人,不用與她們爭一日長短,紛紛擾擾還是及早遠離。”
南宮靈俏臉一紅,偏過頭,“誰是你的人,瞎說什麼呢。”
李清逸伸手擁住她,埋在她的後頸處,南宮靈身上永遠有一種淡淡的香味,不是花香,更傾向於藥草,“說好了,一天是我的人,這一輩子都是。”
南宮靈埋下頭,嘴角彎起大大的弧線,黑亮的眼睛笑意盈盈。
暮色漸濃,這時的天色已經灰黯起來了,斜陽最後的餘暉已經消失了,天空雖然沒有了霞光,還隱隱透著鴿灰的暮色,暮靄掩住了城牆上的樓閣,孤雁開始在迷茫的天野裏作哀鳴的盤旋。往山下望去,矮樹叢已經在幽暗的空氣中漸漸模糊。
沿著台階慢慢下去,南宮靈道:“尋真的事,你該聽說了,你怎麼看?”
李清逸拉著南宮靈的手,一步一個台階,“也算好事,說明她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