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沒想到李太後與朱翊鈞會在這個時候過來,聽得女兒喪偶一事內有隱情,李太後哪裏還有好心情,本就嚴肅的臉如今越發凝重。
懌心與劉昭妃即刻起身,奉李太後與朱翊鈞上座,正欲向二人行禮,李太後卻伸手製止,“昭妃,淑嬪,你們坐著。哀家有話要問端嬪。”
懌心與劉昭妃對視一眼,像是心照不宣一般,都是安安靜靜不再多言,依言坐了下來。
周端嬪跪在地上,聽著李太後的問訊:“駙馬有癆病,到底是怎麼回事?”
“臣妾不知道!”周端嬪矢口否認。
李太後眼角的細紋裏都藏著慍怒,“方才你說的話,難道是信口胡謅的麼?”她的手指向懌心,“淑嬪,你說,你聽見了沒有?”
懌心站起身,眉目平順道:“回太後,臣妾聽見了。”
朱翊鈞卻是很不想看見懌心的樣子,語意中含了深刻的不耐,“沒你的事兒,下去。”
懌心的兩隻手緊緊捏在一處,朱翊鈞冷漠的話像是尖刺一般紮在耳中,她不由抬眸看了一眼朱翊鈞,這才重新斂容,微微屈膝,“臣妾告退。”
走出鹹福宮的時候,恰好遇到陳矩走過來,懌心笑著:“翊坤宮的梨樹結了好些梨子,清甜爽口,本宮正要給陳公公送去一些,以賀陳公公升遷之喜。”
“升遷?”陳矩有些意外,問出的話便是隻可二人會心的,“這麼快?”
“我想,用不了多久陳公公便能暫代禦前秉筆一職,再過些時日,司禮監秉筆之位,便能紮紮實實到陳公公手裏了。”懌心麵上帶著淺明的笑,“陳公公,前朝的東風,要慢慢起。本宮先走了。”
陳矩側身拱手,“恭送淑嬪娘娘。”
果不其然,朱翊鈞與李太後親自問過永寧長公主,方知駙馬梁邦瑞成婚當日便鼻血不止,沾染婚服,幾乎不能完成婚儀,在場的太監們卻堅稱是掛紅吉兆。永寧長公主性子怯懦,不曾有異議,當時更有馮保與張居正極力瞞上,竟是一直將朱翊鈞與李太後蒙在了鼓裏。
朱翊鈞了解詳情後,即刻便暫時免了馮保的職,容他賦閑在家中,近身之事,一應由陳矩負責暫代,馮保的沒落,便也由此開始。
張家已經頹敗,馮保也已失勢,周端嬪身後的兩座靠山盡數垮塌,凜冽寒意直衝腦門而過,她心裏清楚得很,當初若無馮保與張居正,她根本成不了九嬪之首,也無法在這宮中傲然無畏地行走。
周端嬪眼前是依舊失魂落魄的張順嬪,她本想叫張順嬪來永寧宮,幫著自己一起出些主意,看看能否挽回大廈將傾之勢,卻不想她一直默默,隻像個行屍走肉一般。
看著叫本就心煩的周端嬪越加不快,她狠狠拍了兩下桌案,“張蕊寒,你做出這個樣子來,是生怕別人不知道你心裏的事情麼?你自己這條命還要不要?”
張順嬪眼中毫無神采,恰如一潭死水一般,“簡修死了,我這條命有沒有都不重要了。”
周端嬪眼神一飛,侍女芷雲即刻會意,匆匆上前兩步合上了殿門退了出去。
周端嬪搖著張順嬪的肩膀,“我看你是真的要死了,你再把張簡修的名字掛在嘴上,要是被人聽了去,便是天王老子也救不得你!蕊寒,你是張閣老選來入宮為嬪的,你與張簡修本就有緣無份,況且他已經死了,你有這樣的心思去想一個死人,為什麼不思慮思慮往後自己的路要如何去走?”
張順嬪滿麵頹唐,“曼吟,你還看不懂麼?張閣老家已經沒了,馮公公的頹勢也無可挽回,我們已經沒有路了。”
周端嬪最是看不得人弱不經風的頹廢模樣,鄙夷道:“路都是人走出來的,你不去試一試,怎麼知道不能成事?你若是這般模樣下去,我也不去逼你什麼,隻一點,馮公公對我恩重如山,我定然不能夠坐視不理的。即便不能救他於水火,我也斷然不會放過害他的人。”
“害他的人?”張順嬪迷茫地望著周端嬪,心中便隱隱起了幾絲譏諷,“永寧公主一事,證據確鑿,怕是無人害他,隻是東窗事發罷了。”
周端嬪眉頭微微蹙起,“張蕊寒啊張蕊寒,我看你還真是陷張簡修的死訊之中無法自拔了,我卻知道馮公公出事,其中陳矩出的力不少,他四處奔走牽線,自是心懷不軌!”
張順嬪依舊是淡淡的,“我曾見淑嬪著人給陳矩送梨,怕是陳矩如今在後宮裏和淑嬪搭著線,我看倒是淑嬪才不容小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