懌心搖頭輕笑,她怎麼會是朱翊鈞心尖兒上的人呢?
朱翊鈞心尖兒上的人,怕該是前年去世的楊宜妃才是,心下雖是這般想著,懌心卻還是有些好奇,“大公主的周歲宴上怎麼了?”
崔文升笑道:“便是周端嬪用那紅色錦帕陷害您的時候,皇上曾暗中有囑咐,對照針腳之時,即便查出那紅色帕子上的圖案真是您所繡,也要奴婢與常雲說不是您。”
懌心幾乎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什麼?”
崔文升耐心重複了一遍道:“回娘娘的話,奴婢是說,那一日那紅色錦帕上的刺繡,即便真的是您繡的,也不會真的出事。”
懌心忽然明白,他是知道的,他有她的手帕,一定當時就看得出來針腳不同,他卻還是為防萬一知會了崔文升與常雲,他......
懌心的腳步停下來,回身望向東側浸在凜冬寒夜中的乾清宮。
她並不知道,乾清宮中的那個天之驕子,正握著那方繡著梨花的淺綠手帕,站在窗前,朝著她離去的方向,遙遙望著蒼茫的冬日夜色。
天階夜色涼如水,原來便是這樣的光景。
除夕的夜宴,懌心沒有去參加,龐保往乾西二所帶去的消息是說懌心受了風寒,怕是攪擾了諸位貴人的興致,便留在翊坤宮中休養。
其實懌心身體很好,她根本沒有生病,不去赴宴,一則是對當日軒媖周歲宴上的事依舊心有餘悸,二則,她確實不想再在同一場合見到朱翊鈞與朱翊鏐兄弟二人。
若是朱翊鈞再度出言譏誚,在這樣多的人前,她著實不知道該如何去應對。
既如此,那便躲著吧,左右李太後也並不喜歡她,她不去,怕是李太後倒心中舒暢著。
白苓捧著一盞玫瑰香茶進來,卻見懌心正在燭火之下調試著一把琵琶,轉軸撥弦之際,便有三兩聲清音自琴弦流出。
白苓擱下茶盞到懌心麵前的幾案之上,疑道:“娘娘怎麼不彈上一曲?”
懌心無奈地笑一笑,轉動鬆散的轉軸給白苓看,“這軸鬆了,弦繃不緊,彈不出好聲音的。”
懌心飲一口茶,“這幾日都是你帶著采霜覓雪忙上忙上的,白檀呢?”
白苓頗有些為難的神情,“白檀那刁鑽性子您清楚的,上次陪著您往乾清宮去,險些冷得入骨,回來後更是成日臥床說是自己體弱,再不肯起來的。”
懌心即刻便有些不滿,“你也別總由著她,她在翊坤宮當差,總有她的職責要擔當的,你若是一應包攬上身,往後可就脫不得身,縱得她成了半個主子一般。待她身子好了,該她的差事悉數交還給她做。”
“奴婢明白。”白苓忽然湊到懌心麵前,小聲笑問,“娘娘,您說,要不要奴婢去找掌管太醫院的張明公公,為娘娘取一些良藥回來?”
懌心一時沒明白白苓話中的意思,便隻道:“旁人不清楚,你還不清楚麼?我又不是真的得了風寒,哪裏用得著取什麼藥?”
“不是不是。”白苓偷笑著,聲音越發低下去,傻嗬嗬地笑,“奴婢是說坐胎生子的方子。”
懌心的臉噌一下便紅了,作勢要去擰白苓的臉,“渾說什麼呢?姑娘家的,你倒不知羞。”
白苓笑著躲開,“娘娘怎麼一點兒都不著急?奴婢聽張明公公說,好些娘娘都暗中去求太醫院要這樣的良方呢,連皇後娘娘近身的平娘都去過的。”
“平娘也去過?”懌心不禁有些納罕起來,“難道皇後娘娘這些日子以來一直在為求子之事而煩惱?”
白苓頷首,“皇後娘娘自打入了宮,便總想為皇上誕下嫡子,坐胎的湯藥極是常用。尤其自打皇後娘娘生了大公主,恭妃娘娘生了大皇子後,奴婢聽說平娘去求這些去得更勤了。”
中宮無子,確實是一件憾事,想來這也是王皇後的心頭隱痛。
懌心自知與白苓妄議中宮是極不合規矩的,便道,“不說這個。”懌心轉而盯住白苓看,“怎麼這些事情你會知道呢?你和張明倒走得近。”
白苓嗔笑著站起來,滿麵都是極度的不好意思,“娘娘怎麼本末倒置,說起奴婢和張明來了。”她想一想,愈見羞惱,“奴婢回去睡了。”
“這丫頭。”懌心嗔笑著看著白苓出去,拿起琵琶正要掛到牆上去,卻聽得身後有腳步聲過來,懌心便笑,“不是說去睡了嗎?怎的又回來了?”
不曾聽得白苓應聲,懌心便覺有些奇怪,回身去看時,卻是驚得手裏的琵琶落在了地上,琴弦觸地,錚的一聲響,久久回蕩在翊坤宮的殿中。
“陛......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