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鏐一把扯過王才人,叫她往清望閣的最高層躲避,王才人前腳剛上樓,樓下的一溜侍衛便衝了上來。
領頭的見是朱翊鏐,愣了一愣,拱手道:“潞王殿下,您怎麼在清望閣上?”
朱翊鏐笑了笑,“本王素聞清望閣適宜登臨遠眺,風光綺麗,這才清晨上閣,怎麼?違背了什麼規矩麼?”
領頭的侍衛忙請罪,“微臣不敢,微臣攪擾了王爺雅興,還請王爺恕罪!”
“無妨,下去罷!”
透過清望閣上的窗子,待得見到巡邏的侍衛走得遠了,朱翊鏐才叫了王才人下來。
他著實無顏麵對於她,甚至連多看她兩眼也不敢,“王才人,一會兒,我先出去將巡邏的侍衛帶開,你再行離去。”
王才人也低著頭,“好。”
朱翊鏐羞愧難當,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去補償王才人,隻好道:“你……你往後若有事,盡管來碧琳館找我,我當竭盡所能幫你。”
王才人深深闔目,聲音微微顫抖著,“多謝王爺。”
走出清望閣,王才人正要轉過長街拐角的時候,卻和迎麵走來的一個人撞了個滿懷,龐保“哎呦”一聲便仰麵摔在了地上。
龐保是翊坤宮懌心身邊最近身的太監,素日在宮中走路也是要挺起三分胸膛的,何曾被人碰撞過,揉著屁股便要指責,“是哪個不長……”
話方說到一半,龐保便看清了來人,眉心便蹙得更緊了,“王才人?”
懌心走近幾步,指了白苓去扶起王才人,此刻的王才人發鬢鬆垮,一朵素色絹花被毛毛躁躁的頭發纏住,這才不至於跌落在地。
再往下看去,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懌心竟覺得王才人的衣衫有些不整。
或許是方才撞到龐保那一下著實不輕,倒是摔得王才人也丟了妃嬪之態。
“你沒事兒罷?”懌心看著眼前低頭緊緊攥著衣角的王才人,總覺得有些不同尋常。
王才人趕緊擺脫了白苓攙扶的手,朝著懌心草草施了個禮,隱下眼中即將流露而出的恨意,牢牢咬著牙,“沒事。”
言畢,王才人便步履匆匆往景仁宮回去了.
與懌心錯身而過的時候,爾青的話又再度在王才人耳中回響起來,若沒有這一雙兒女,鄭皇貴妃還當不了這個皇貴妃呢……
秋雨綿綿的時節,懌心起了興致,冒著雨上了禦景亭,叫龐保劉成搬來小火爐,端來甜白茶具,坐在亭中泡起茶來。
朱翊鈞打著油紙傘走上堆繡山,手裏的傘一收,抖下無數的水花來,他隨手便將傘扔進了常雲懷中。
懌心拿了帕子去擦他頭上的雨水,嗔怪道:“這傘打了跟沒打似的,怎麼把自己淋成這個樣子?”
朱翊鈞麵色不大好,兀自坐下,也不管冷熱,將麵前的茶一口飲盡,惱道:“朕方才與太後提及四弟之國一事,卻不想太後倒是對著朕狠狠數落了一番,說朕不顧兄弟情誼。”
他氣急了,又站起來在禦景亭裏來回踱著步子,額上的雨水順著他的麵頰滑下來,留下一道晶瑩的水跡,“朕還要如何顧及兄弟情誼?按理早在四弟年滿十六之時便該前往衛輝就藩之國,朕已然顧及太後,容得四弟在京這麼多年,如今太後倒是指責朕不顧兄弟情誼!”
“那麼依太後的意思,是準備何時叫潞王之國?”
朱翊鈞冷哼一聲,“依太後的意思?那自然是是讓四弟久居京中府邸,承歡膝下才好。”
“其實若臣妾是太後,臣妾也是舍不得兒子之國的,畢竟一旦之國,無特詔不得回京,幾乎是永訣了。”這樣說著,懌心難免念及常洵,心緒忽然低了下來,“臣妾一想到常洵……”
朱翊鈞聞得此言,趕忙握著懌心的手寬慰,“本是在說四弟,倒是平白惹得你傷心了。”
他沉著聲音,“你忘了當日在大高玄殿朕許給你的誓言了麼?常洵日後一定會是太子,太子是未來的帝王,自然不必之國。”
懌心其實不是太敢與朱翊鈞提及太子一事,她雖然身在後宮,可不代表她對前朝之事一無所知。
她知道朱翊鈞的執拗脾氣九頭牛也拉不回來,國本之事上以她的立場更是不好多去置喙,但眼前朱翊鈞越來越跟朝臣的呼聲背道而馳,懌心也免不了多說一句。
“陛下,何必去執著於國本之立?常洵還小,陪著我們的日子還長著。”
朱翊鈞卻不以為然,他環顧著雨幕之中的紫禁,“大明的萬裏江山,朕一定要交給朕最愛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