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物!你們都是廢物!”
懌心抱著軒姝站起來,她要離這些廢物遠一點兒,他們救不得軒姝。
“你們這些庸醫治不了,我帶姝兒出宮去治,我們出宮去治還不行嗎?”
她抱著軒姝往順貞門的方向走,她要走得再快一點兒,再快一點兒。
這樣就能治好軒姝的病,就能將她最珍貴的孩子留在身邊了。
姝兒不會死的。
懌心是記得的,那是她第一次有孕,她身中匕首失血過多,太醫都說,姝兒要保不住了。
她不信,她絕對不信的。
最後到底還是她賭贏了,她和軒姝都安然無恙了。
這一次也一定可以。
天上的北極星很亮,指引著懌心一路往順貞門去。
不是說舉頭三尺有神明麼?
懌心抬頭望著天,看著夜幕如墨鋪開。
我求你了,我已經沒了常漵,難道連姝兒你們都要奪走麼?
軒姝身上的玉鈴鐺急急作響,絲線一斷,鈴鐺驟然落地,碎裂開來。
像是此刻懌心碎成無數瓣兒的一顆心,再也修不好了。
朱翊鈞想要追上懌心,可他本就有著疾患的腿卻在此刻鑽心地疼了起來。
他困守原地,看著懌心的腳步一點點慢下來,像是一點點寂滅的希望。
她站住了。
慘白的月光從她的頭頂照下來,淒寒之氣在頃刻之間蔓延。
他看見了,看見軒姝的手從懌心的衣襟處滑落下來,沒有一點兒力氣地垂在身旁。
他知道了,知道軒姝再也不會兩手摟著他的脖子,笑著叫他父皇……
懌心一點點跪坐在冰冷的石板路上,讓軒姝靠在自己懷中,軒姝小小的身子,還是暖暖軟軟的。
她盯著天上的那顆北極星,淚水從她的眼眶鑽出來,從她的下頜落下,滴在軒姝緊閉的眼睛上。
她還記得,她第一次見到朱翊鈞時,對他說,她叫懌心,是歡悅之心的意思。
可這一刻,軒姝死在她懷裏的這一刻,漫天星辰也沒了光彩,夜色蒙心,歡悅何來?
大火撲滅,水腥味與焦糊之氣在空中蔓延,誰也不敢妄動,不敢出聲。
他們就看著朱翊鈞拖著病痛的腿腳一點點走到懌心身邊,他溫厚的手掌貼上懌心顫抖的背,輕喚她一聲:“懌心……”
懌心極緩地轉過頭,朱翊鈞看不到她眼裏的神彩了。
那雙原本蘊著星辰的眼睛,此刻卻是空無一物,連帶著她說出的話都是極為空靈飄渺的,她說:“鈞郎,姝兒沒了。”
李德嬪自知喪女是何等痛苦,絲毫不亞撕裂心肺,她流著淚奔至懌心身邊,掐著她的手告訴她:“好好的,翊坤宮為什麼會走水?是有人害死了姝兒,一定是有人害死了姝兒……”
懌心渙散的目光漸漸收緊起來,她想起了什麼,突然將軒姝交到李德嬪手裏,疾步奔至了被陳矩押來的王才人麵前,兩手掐住她的脖子將她按在宮牆上,“是你叫人放的火?”
“是我。”王才人一點兒也不隱瞞,“這火,就是我著人放的。”
“為什麼?為什麼要害死我女兒?”懌心死死掐著王才人的脖子,“她在那一天的雪地裏把那件小鬥篷給你,她管你叫雪人姐姐,為什麼?你為什麼下得去這樣的手?”
“既然是他想做的事,我就幫他一把了。”王才人看著懌心笑,卻不知為何,眼裏也隱隱結出淚花來。
懌心連連退後幾步,隻覺眼前王才人的模樣像極了陰間追魂索命的厲鬼。
她一手死死指住王才人,一手拉著朱翊鈞的手,恨得聲音淒厲,“我要她死,我要她現在就死!”
朱翊鈞恨極了,“拉下去淩遲處死!”
陳矩與崔文升正要一左一右駕著王才人下去行刑,王才人卻忽然眼前一黑,暈厥倒地。
張明上前查看,搭脈一診立時大驚失色,“陛下,王才人有孕了!”
懌心往後一個趔趄險些跌倒,虧得從永寧宮匆忙而來的周端嬪扶住了她。
朱翊鈞聲如雷霆,“有孕?什麼時候的事?”
“近兩個月了。”
“近兩個月?近兩個月!”朱翊鈞的聲音近乎詭怪,他冷笑著踱到朱翊鏐麵前,伸手便將他推進了翊坤宮對麵的長春宮裏。
他的身影淹沒在長春宮的黑暗裏,隻有暴喝自幽暗的門口傳出,“全都給朕帶進來!”
出了這樣大的事,闔宮驚動,李太後自知孫女身死,一時間也難耐心痛之意,匆匆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