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陳矩憂心忡忡,忙不迭勸道,“無事的,從前常順妃之事,皇貴妃也是氣得很,當時連手帕也撕了,後來不也將這些誤會消弭了麼?”
他搜腸刮肚地找著佐證,“還有您新封德妃娘娘為貴人時,皇貴妃也生氣,這次您不過是納了敬嬪娘娘,皇貴妃過幾天,便會消了氣的。”
朱翊鈞頹然搖頭,“你下去罷,朕此刻不需要你伺候。”
陳矩擔憂地看了朱翊鈞一眼,到底也沒有再多說什麼,躬身便下去了。
此刻的李敬嬪正和王皇後並肩而立,站在翊坤宮的拐角處,看著懌心失魂落魄地走進門。
李敬嬪得意地笑,“皇後娘娘這一招攻心,當真是妙,瞧這樣子,鄭皇貴妃怕是和皇上鬧翻了呢。”
王皇後硬了硬心腸,“當初本宮感念她在媖兒出生之事上相幫,這才願意幫她留在宮裏,誰知她表麵恭敬,暗地裏竟為了讓常洵當上太子,做出這樣的事,害得本宮此生於產育之事上無望,當真是蛇蠍心腸!”
李敬嬪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怨毒笑意,“自然了,皇後娘娘已然處置了平娘這個吃裏扒外的賤婢,自然不能放過鄭皇貴妃這個幕後主使。”
王皇後微擰了眉頭,強行抹去心中殘剩的最後一絲不忍,帶著自己新提拔起來的近身侍婢婉娘,一路回了坤寧宮。
李敬嬪心情大好,怡然自得地往鹹福宮回,南琴笑嘻嘻地奉承她:“娘娘真是非同凡響,不鳴則已,一出手,便將那鄭皇貴妃盛寵多年的風頭徹底奪了過來!”
南琴本是和李敬嬪一同在鍾鼓司當琵琶樂師的,二人關係最密,李敬嬪一人得道,便帶著南琴一道升了天,將她調到自己身邊做了近身侍婢。
“從前聽說在這宮裏當妃子的女人都聰明,現在看來,鄭皇貴妃也好,皇後也好,都不過如此,我不過動了動嘴皮子,便能掙得今日這副光景,真是痛快!”
南琴深以為然,“那日娘娘送三皇子回翊坤宮,無意中探聽到李德嬪衣衫上是避子藥一事,特意留了心去打聽,才從路過的宮人那裏探得是皇後娘娘身邊的平娘翻到李德嬪身上的。不想娘娘這般聰穎,利用這一小事,一路扶搖而上,連帶著奴婢也能沾上您的榮光。”
這一番話說得李敬嬪眉開眼笑,“平娘那賤蹄子,不見棺材不掉淚,之前不論我怎麼問她,她都不肯說出是誰指使她做的,非得等本宮惱了,扭了她到皇後娘娘跟前質詢,她才肯說是皇上讓這麼做的。”
南琴嘖嘖讚歎,卻又疑惑,“按理說,這平娘是皇上指使的,皇後娘娘怎麼不恨皇上,反而對著鄭皇貴妃恨之入骨?”
“恨皇上又能怎樣?難不成和從前的張順嬪一般提刀行刺麼?”
李敬嬪不屑地一腳踢開腳下的一小塊兒碎石,看著它骨碌碌滾遠了,這才笑著說,“恨皇上,卻又奈何不得皇上,所以她隻好朝著鄭皇貴妃開刀泄恨,畢竟這宮裏,有本事請皇上動手做這些事兒的,隻有鄭皇貴妃一人了。”
南琴繼續賠著笑意,“所以皇後才使出渾身解數,幫助娘娘從裝扮言辭,到梨花樹下初遇皇上,都盡數效仿當年的楊宜妃,便是為了分去皇上對鄭皇貴妃的寵愛。”
“皇後如今對鄭皇貴妃已經恨之入骨了,她對後妃一向和睦,如今竟會用大皇子來要挾王恭妃,逼她特地去告訴鄭皇貴妃軒姝與楊姝玉之間的關聯。”李敬嬪躊躇滿誌,“沒了鄭皇貴妃,這個後宮,遲早都是我李如沁的天下!”
自打這天之後,懌心一直都沒有見過朱翊鈞,她不肯出門,也不肯見人,隻關上了翊坤宮的大門,將自己鎖在裏頭。
即便是李德嬪過來,她也不願意去見,外頭最為風光的,自然是這位新晉的敬嬪李如沁。
朱翊鈞並沒有因為那一日懌心所言,而減去對李敬嬪的寵愛,相反,他像是把對於懌心的情愛也盡數加到了李如沁身上,對她的寵遇更是一日隆重過一日。
懌心就這樣,突然而然的在朱翊鈞身邊消失了,那些時常看見皇上與皇貴妃攜手歡笑同行的宮人太監,在那天之後,再也沒看到過帝妃二人一同現身。
翊坤宮的消息再次出現在眾人耳朵裏的時候,已是暮春四月。
因為住在翊坤宮西偏殿的王才人,即將臨盆了。
寂靜了一個月的翊坤宮忽然熱鬧了起來,一時間,李太後,朱翊鈞,朱翊鏐,李正妃都來到了翊坤宮中,坐在了西偏殿的門外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