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屋外傳來昀兒小小的聲音,懌心回過頭去,便見李德嬪抱著昀兒進了來。昀兒顯然是哭鬧過了的,臉上掛著斑駁的淚痕,一張小臉紅撲撲的,張開雙手要懌心抱。
懌心接過昀兒,伸手去探女兒的額頭,觸手不覺異樣滾燙,懌心方是安下心來。
“怎麼了?一大早就和李母妃鬧了是不是?”
昀兒有些膽怯地看著一臉嚴肅的李太後,扭頭便往懌心懷裏蹭,“母妃不見了,我來找。”
李太後冷眼瞧著眼前的景象,仍舊不忘了逼問懌心,“鄭皇貴妃,你可瞧瞧你自己的女兒,你做的這些事情,險些要了這個孩子的命!難道事到如今,你還不肯承認,絲毫沒有悔過之心麼?”
懌心捂住昀兒的耳朵,她不希望大病初愈的女兒便聽聞這樣的話,“臣妾從沒做過的事情,太後要臣妾如何承認?”
“當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李太後對於懌心的態度已是不能容忍,當即便喚身邊的嬤嬤,“瑚雙——”李太後正欲吩咐,卻又眼見朱翊鈞在此,知道有他在,誰也奈何不得懌心什麼。
可李太後自然不會容忍懌心這般恃寵生嬌,縱容她在後宮恣意妄為,即便處置不得懌心,那也得殺雞儆猴叫她看看!
“瑚雙,今夜……便叫李葉蓁提鈴吧。”
本朝的提鈴之刑,便是受罰之人每夜整更之時,便要自乾清宮門到日精門、月華門之間搖鈴行走,然後回到乾清宮前,口中還要高唱天下太平,聲緩而長,與鈴聲相應,不可亂了節奏,即便刮風下雨,也不可停歇。
若是夜間晴朗,左不過也隻是累了身子,疲倦些就是了,但凡逢到刮風下雨之日,如此受到風雨一夜,必然得大病一場,更有甚者,當場斃命的也有。
原本是要懲罰懌心的,常洛便也無所謂,哪知李太後話鋒一轉,這刑罰竟就落在了李葉蓁身上。
常洛雖然年輕,可麵對自己喜歡的人麵臨重罰,到底也是按捺不住了,兩手攀住李太後的膝蓋便跪了下去,“皇祖母!常洛求您了,您放過葉蓁吧,她不會害我的。”
“如今東西都在眼前了,你還不相信麼?”李太後一慣最疼這個長孫,緊緊握著常洛的手苦勸,“皇祖母希望你耳聰目明,休要像你父皇一般,沉溺於兒女情長!”
“即便此事葉蓁參與,那也定然是被逼迫的,皇祖母您想,我對葉蓁這麼好,她有何理由要謀害我呢?隻怕是葉蓁自己,也是身不由己。幕後主使,方是應該受這提鈴之刑的!”常洛一時間說話也顧不得了,即便他知道自己的父皇心裏最疼的便是鄭皇貴妃,可如今,為了保住李葉蓁,他隻好將責任盡數歸咎到懌心身上。
“朱常洛!”朱翊鈞一耳光扇在常洛臉上,“反了你了!”
王恭妃驚呼出聲,立時將常洛拉到了身後。懌心知道這事兒鬧大了,不能就這麼含糊著過去,否則牽連的人,當真是太多了。
“陛下息怒……”懌心將昀兒重新交給李德嬪,這才拉過朱翊鈞到一邊平息他的怒意。懌心婉然含笑,“方才李葉蓁說了,那水是恭妃給她,叫她帶去給大皇子的。太後,試問臣妾如何知道恭妃會叫李葉蓁將水端去給大皇子?又恰能叫李葉蓁在此期間做手腳呢?再說了,李葉蓁本在宮外幫著救治災情,聽說是恭妃特地叫她回來的,臣妾對於此事一無所知,又豈能叫李葉蓁事先帶水回來?”
李德嬪聽著懌心頭頭是道地反駁李太後的論斷,心頭不禁恥笑李太後的言行,便也忍不住添了一句,“容臣妾說句大不敬的話,若然臣妾是這事情的幕後主使,定然是叫李葉蓁早去早回的,不會容得她在外頭這麼久了,才叫帶水回來。陛下,說到底,與其說是鄭皇貴妃如此,倒不如說是恭妃與皇長子合謀,意欲謀害敬嬪母子與昀兒!”
“夠了!”朱翊鈞此番幾乎已經被繞暈了頭,一件事情兜兜轉轉,誰都有嫌疑,卻又理不出頭緒來。
“整個禦藥房的人都出宮救過災,又如何能夠斷言是李葉蓁所為呢?”朱翊鈞不願意再談論下去,他著實害怕再牽連了懌心,“如今敬嬪母子平安,昀兒的病症也日漸痊愈,此事便休要再提!”朱翊鈞淡淡地看著李太後,“母後關心敬嬪母子,倒不如在閑暇時刻想一想,為六皇子正經取個名字才好。”
李敬嬪聽得朱翊鈞要將此事揭過去,心裏不願意,便想起身說些什麼,可她患著傷寒,又將將生了孩子,哪裏還有這樣的精力,起得猛了些,便是眼前一黑,倒在了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