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些時日,懌心忙著照顧李德嬪,倒是將朱翊鈞給忽略了。
朱翊鈞自知她們二人深情厚誼,便也不曾多說什麼,隻是叫了常洵與常浩陪伴,一同在乾清宮中品詩論畫。
李太後突如其來的傳喚便是在這個時候到的,彼時,常浩正拿著筆要往畫上添上一筆,聽見回稟,生生便頓在了半空。
“朕知道了,備轎,即刻就去。”
常洵許是意識到了什麼,開口叫住朱翊鈞,“父皇,不如兒臣與父皇同去?”
朱翊鈞拍著常洵肩頭,“無妨,你與常浩便在此地就是,朕很快回來。”
常浩歎著氣擱下筆,“三哥,你說太後叫父皇去,是為了什麼?”
“你這不是明知故問麼?”常洵無奈地攤開手,將常浩擱下的筆握在了手裏,自己添筆作畫,“我不信你沒有聽到過。”
常浩自然是聽到過的,宮裏的消息,像是無孔不入的風,或多或少,大家心裏都是明白的。再加上周端妃一慣心直口快,有什麼事情也從不瞞著常浩這個兒子,她聽到的事情不少,常浩所知道的自然也不少。
“必然又是為了太子之位了。”常浩在常洵麵前是言無不盡的,兩兄弟感情深厚,說話也無需有所避忌,“我聽我母妃說,怕是這次父皇真的得做個決斷,在你和大哥之間選個太子出來。”
常洵不欲在此事上多置喙,隻顧著低頭作畫,“是我的總歸是我的,不是我的,強求也無用。何必去想這些?還是安心作畫,等父皇回來吧。”
朱翊鈞這些年愈發不愛往慈寧宮去,李太後太過喜歡幹涉他的事情,從生活瑣事,到朝政國本,李太後的理念幾乎都是與朱翊鈞的想法相悖的。
母子二人的見解與意識背道而馳,自然是時間越久,二人之間便越是生分。
朱翊鈞撩袍跨入慈寧宮的門檻,照常拱手見禮,“兒臣給母後請安,母後萬安!”
李太後的口氣並不友善,透著疏離與強勢,“起來吧,看來若不是哀家叫你過來,你怕是隻知道翊坤宮,連哀家的慈寧宮在何處都不知道了!”
朱翊鈞本是準備與李太後好好說話相處,哪知兩隻腳剛踏進門,這樣的話便像是淩厲的羽箭一般射過來,叫他避無可避。如此,朱翊鈞的好心態一時間也是無法繼續下去,隻是依言坐在了李太後對麵,平靜道:“慈寧宮常年在此,朕自小便在宮中長大,如何會不知道慈寧宮在何處?母後真是說笑了!”
“都這個時候了,哀家沒空與你說笑。”李太後總是不待見朱翊鈞的,她素來心係潞王朱翊鏐,即便他如今遠在衛輝,李太後對於他也是沒有減少半分的關懷。
“母後既然不是來與朕玩笑的,那看來便是有要事要講。母有話便說吧,兒臣洗耳恭聽。”朱翊鈞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李太後直言。
李太後也懶得拐彎抹角了,正色道:“常洛如今連選侍都娶了,人也早已長大,沒有個正妃不合適,鈞兒,你看呢?”
朱翊鈞手臂一抬,隨意展了展臂,“兒臣覺得母後言之有理,既然如此,那就由母後來為常洛擇選正妃吧,反正母後的眼光總是好的,不是麼?”
“未曾封王,也未曾立太子,如何能夠名正言順地迎娶正妃?”
朱翊鈞一手支著腦袋,一手閑閑擱在紅木座椅的扶手之上。他便是那樣的性子,他知道李太後的話到底什麼意思,也知道李太後想讓他說什麼,然而這是違拗他心意的話,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心甘情願說出口的。
“那麼,朕立常洵為太子,再替常洛封王。說來常洵也不小了,也是該考慮考慮常洵的婚事了。”
李太後最煩朱翊鈞這個模樣,明明心領神會,卻還是總是逼著旁人將話挑破,可她也無可奈何,隻好自己開口,橫著朱翊鈞道:“常洵當太子?這是沒譜的事情!鈞兒,祖製不可違背,你不能叫鄭皇貴妃蒙蔽聖聽!如今已是你早已過了三十而立之年,年近不惑,太子卻久不立,成何體統?!”
“母後何必動氣?朕也覺得母後所言極是,所以朕不是說了麼?”朱翊鈞悠然自得,“朕準備立常洵為太子,常洛為王,豈非皆大歡喜?”
“胡言亂語!”李太後氣怒,“哀家是要你遵循祖製,立常洛為太子,立完太子之後,其餘皇子封王,方是名正言順。”
“朕將常洵立為太子,再將諸子封王,難道不也是名正言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