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恭妃素來因為李選侍與鄭家的牽連而不待見於她,如今她親自擇選的太子妃又為朱常洛生下了長子,王恭妃心中便對這個多年未能有所子息的女人愈加不待見了。
隨著年齡的增長,王恭妃的眼睛雖然一年不如一年,但她依舊常往慈慶宮去,對於李選侍更是時常吹胡子瞪眼,指手畫腳,有著諸多的不滿。
那日,懌心往慈慶宮去,幫朱翊鈞替朱由校送奶娘過去,正要進門的時候,便聽見了王恭妃呼喝的聲音,“這湯都涼了,誰叫你給太子妃喝的?你存心要叫她月子裏患病是不是?”
李選侍站得裏王恭妃老遠,靠近門口,懌心便將她的話也聽了個分明。
李選侍倒是不卑不亢,隻道:“是太子妃說,這湯太燙了,晾一晾喝才好。”
“笑話!”王恭妃瞪著李選侍,“李葉蓁,你是宮女出身,會不知道如何伺候月中的人麼?你既然你知道晾的涼了,為何不是先提醒太子妃?”
懌心跨進門檻,將李選侍帶到自己身後,含笑道:“恭妃好大的火氣,有了孫兒是喜事,怎麼還動怒呢?”
王恭妃如今因為借了皇長孫的光,朱翊鈞對於她的態度也大有緩和。王恭妃得意忘形,便也不向懌心行禮,隻笑眯眯道:“臣妾管教自己的兒媳婦兒,怎麼,鄭皇貴妃還不讓麼?”
“自然不會了。”懌心側首瞧了李選侍一眼,“隻是說到底,葉蓁也是兒女輩的,這些事情不懂也是有的。恭妃你的話說的好,葉蓁當過宮女,如何會不知道這湯不能太涼了?那麼恭妃你,不也是宮女出身麼?你既然清楚其中關竅,何不以身作則,示範給葉蓁來看,畢竟她年紀尚小,自然及不得你有經驗的。”
“皇貴妃娘娘真是幽默。”王恭妃皮笑肉不笑的,“這世上哪裏有婆婆伺候媳婦兒的道理?李葉蓁是選侍,論名位要比太子妃低得多,自然該是李選侍伺候太子妃了。”
懌心微微點著頭,“本宮覺得,恭妃所言很有道理。”
懌心這般講,王恭妃更是沾沾自喜,高高揚起臉來對著她,借以表示她對懌心積年來春風得意的不滿以及此刻她站於上風的痛快。
隻是王恭妃沒有料到的是,懌心的話並沒有說完,她抬手扶了扶鬢,又道:“照恭妃所言,你的名位在本宮之下,那麼你是否也應該勤勤懇懇追隨於本宮身側,日夜侍奉本宮?”
“你……”王恭妃盯著懌心,卻又不敢再如何過分造次,隻好訕訕收了眼,也不再說話了。
此地畢竟是慈慶宮,是朱常洛與王恭妃的地界,懌心也不想落人口實,叫人說翊坤宮的鄭皇貴妃心胸狹窄,欺負旁人都欺負上門了,便也不在揪著這個話頭不放。
懌心擊了兩掌,喚了外頭的幾個奶娘進來,“這是皇上要本宮帶來的,伺候皇長孫的奶娘,恭妃身為祖母,便由你好好調教就是。”
王恭妃草草欠了個身,“謝鄭皇貴妃。”
懌心倒是不在乎這些禮節,也不惜的在這上頭與王恭妃計較,隻是牽過李選侍的手道:“李選侍許久不曾回過娘家,既然這些日子恭妃看得她心煩,那麼不如叫李選侍跟著本宮一道回鄭府小住幾日,恭妃意下如何?”
“既然皇貴妃開了口,臣妾哪裏還有強留李選侍的道理?請便吧,隻要皇貴妃開心就好。”
懌心將奶娘送到了,朱翊鈞交代的事情也就做完了,自然也沒了多停留的道理,隻帶著李選侍一道出了慈慶宮,換過民間裝束,便坐上了出宮前往鄭府的馬車。
同行的還有李德嬪,她的身子自從那次割腕之後便有些發虛,綿軟地靠在馬車壁上,隨著車身的晃動,透著垂下的窗簾看著街道。
龐保劉成趕著馬車,懌心挑起簾子,從馬車的另一側望出去,街景變換,沈氏醫館的牌匾映入眼簾,懌心下意識握拳敲了敲門框,“龐保,停車!”
龐保拉馬,馬鼻悶聲哧一聲,馬車便已經穩穩停下。
懌心扶著龐保的手下車,對劉成道:“先帶兩位娘娘回鄭府去,本宮一會兒便到。”
懌心抬腳往沈氏醫館去,龐保加緊幾步跟上,道:“奴婢陪您進去。”
懌心輕聲應許,“在我身後五步跟著就好,不必出言。”
這是懌心第一次來沈氏醫館,跨進醫館的門,撲麵而來便是藥草的氣息,堂內明亮,前後貫通。後堂與前屋之間的小門上掛了一條門簾,隱約可以瞧見在後院曬藥草的半個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