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於刑征的擁抱讓刑堅感覺到了久違的溫暖,這不同於田鋒給予他的安全感,而是正真來自於親人血脈之間的親切和共鳴,錯愕,感激以及愧疚的心情在他的心理交織纏繞,當他在那個角落裏默默看著刑征的時候,他以為自己永遠得不到親人的諒解,但此刻的刑征卻給了他一個完全不同的答案,兩人在一旁訴說著離別之後的情懷,親人離去後的感傷,在這個亂世之中,這樣可以依靠的肩膀也許會給每一個離人帶來希望和溫暖。
其他人呢,就沒有這麼輕鬆了,明日一早北陸大軍就會湧至城下,雖說應該修築的防禦工事數百年來從未停止過維護,但仍然有一些臨時的準備事項需要運作起來,一座座守城弩從庫房裏搬出來,經過精心的擦拭和檢測之後被牢牢的固定在城牆四周,各類備用的軍械搬到了相應合適的位置方便取用,還有那堆積如山的羽箭弩箭也被拾掇成捆整整齊齊的碼放在一起,城門的加固,關頭石垛的修葺也被一一仔細巡查,一旦發現紕漏立即遣人予以修繕,至於探馬更是被放出去數輪,分批次每隔一時辰回報一次,務求精準的判斷北陸大軍到達的時間點,原本那些出來鬧事的兵將們紛紛暫時的放下了回家的想法,再次穿上了盔甲,開始履行他們的職責,無論這次的戰爭生或者死,他們都希望自己能有臉麵去見見自己的家人,而不是以一個逃兵的身份。
士兵們如同潮水般聚集而來,又如潮水般退去,在這樣一個大戰伊始的前夜,鎮天關全體將士都經曆了一個不眠之夜,所有人都沒有打算再去休息,有職責的去履行自己的職責,而明天的主戰兵力紛紛坐在營房裏擦拭自己的兵器盔甲,靜靜的等待戰鬥的到來。
冬天的晨光總是來得比較晚一些,當城頭的警哨換過一班崗之後朝陽才慢悠悠的從遠方的地平線後升上來,而眾士兵則是早早的吃過早飯在營地裏整裝待命。
一陣寒風吹過,天上突然飄下了細碎的雪花,紛紛擾擾的雪片幹擾著哨兵的視線,即使如此他們還是睜大了眼睛看著北陸的方向,生怕漏掉一絲一毫的細節,派出去的五批探馬已經回來了三波,按說北陸大軍已經是隨時會到來的樣子,然而直到那些哨兵眼睛都瞪酸了也沒有看到想象中的北陸大軍,左等右等中卻又是看見了回報的斥候,他們風馳電掣的衝過關門長驅直入鎮天關直接向帥帳趕去,而魚守愚與左中右三路大軍的統帥以及各營統領早就聚集其中,這名斥候此刻正單膝跪在魚守愚麵前彙報自己所見。
“標下出關之後一路疾馳,發現北陸大軍尚在天芒河南岸登陸,比預計中的時間晚了三個時辰左右,預計在午時能夠到達鎮天關下。”
“你可有看清楚?為何時間會相差如此之多?”
“標下在遠處未曾看清,隻是天隼與往日想必行進速度慢了很多,似乎有所拖累?遠遠看去還有很多囚車不知作何之用。”
魚守愚聞言不由詫異,向來以行軍神速而著稱的天隼軍團為何要拖延行軍速度,如此反常的現象讓他心底暗暗覺得不妙,以項懷殤的為人來看,他絕對不會無故拖慢行軍速度,敵方戰術本就是乘我方軍心大亂的時機突襲而來,沒有任何道理放過這個時機,莫非和新調來的常無道有關?還是那些囚車裏有什麼?還是昨日晚間亂象平息的消息就已傳入了北陸軍中,莫非這關內還有北陸的奸細?自己準備乘此打北陸一個措手不及的想法豈非已經落空?這一瞬間魚守愚的心中閃過了千般可能,絞盡腦汁也是不明白項懷殤這個老對手的計劃,隻得叮囑左右做好戰備,眼下的情況也隻有以不變應萬變了。
身為先鋒營統領的田鋒卻並沒有去帥帳參與會議,而是和刑征、刑堅一起站在鎮天關關頭等待北陸大軍的到來,但是帥帳裏的消息還是很快被魚知玄派人通知了田鋒,聽聞天隼軍團尚有一個時辰才至,刑堅就勸說田鋒先去打坐調息休息一會兒,他有傷在身又操勞一夜,此刻神色已經略顯疲態,但田鋒在聽到北陸放慢進攻步伐的時候心頭仿佛蒙上了一片薄薄的陰影,印象中的天隼軍團奔行如風,斷不至這般拖拉,然而心中的疑竇,卻並沒有任何的理由來詮釋,這如鯁在喉的感覺田鋒如何能靜心調息,依著他的性子就是非要在這城頭看到北陸的鐵蹄到來方才放得下心。相處日久,刑堅自然明白田叔所想,勸了兩三句也就作罷,索性陪著田鋒站在城頭眺望遠方。
雪,越下越大,天地間銀裝素裹白茫茫一片,關頭下原本暗紅的土地被染成了純白的色澤,至城牆腳下綿延至看不見的遠方,斥候的判斷還是很準的,大約一個時辰以後,田鋒他們就看到遠方那片白皚皚的雪地中出現了一線黑影,風中隱隱傳來駿馬的嘶啼聲。
天隼軍團,到了!
刑堅的耳中聽到了長鳴不絕的警鍾聲,卻是哨兵已然敲響警鍾,當鍾聲隨著漫天風雪覆蓋了整座鎮天關時,一場在史冊中留下濃墨重彩的戰鬥拉開了序幕。
當魚守愚仍在和各位統領們在沙盤上討論敵情的時候,鍾聲透過帥帳的門簾傳入了耳中,眾將紛紛停止了說話,不約而同的看向了北陸大軍馳來的方向,魚守愚首先衝出了帥帳,眾將緊隨其後一起奔上了關頭城牆,此刻的牆頭紛紛攘攘的士兵們站在各自的位置上,顯得井然有序,而這時魚守愚也發現了田鋒刑堅等人,正在上前詢問情況,卻是突然察覺到氣氛不大對,因為這城牆之上可謂雅雀無聲,一點沒有大戰來臨的緊張感,反而彌漫著一種無可奈何的悲傷氣氛,魚守愚心下奇怪,踏上最後一級台階穿過自動分開的人群走到牆邊往城頭下望去,就是這麼一看卻讓魚守愚也如同他們一樣仿佛傻子一般呆愣在原地,魚守愚隻覺得全身的血液從腳底忽地一下躥到了腦中,手腳控製不住的輕微顫抖起來,嘴裏發出狂烈的嘶喊:“畜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