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鴻儒沒有再去試圖阻攔三人的離開,而是選擇癱坐在椅子上,他想了很多很多,一些回憶止不住的湧上心頭,幼時的相識,少年相交,中年相知,他曾以為風輕候是他這輩子的摯友,他盡力維持全力維護,卻在這旦夕之間盡數毀去。又想到了田鋒,那個自己最鄙夷的人,憑什麼天資低下的他會得到那麼多人愛護,不過是山野村夫的出身,憑什麼!
“死得好!死得好!”想到這裏他在空無一人的淨清居裏放聲大叫,狂亂中他的視線瞥到了小廳裏的一副字畫,精致端正的楷書,落款葉淨清。倒是與自己的筆跡有七分相似,淨清還小的時候,正是自己一筆一劃的手把手教他的書寫功課,踱步走到旁邊,看著上麵書寫文字,葉鴻儒一字一句慢慢讀來:“至近至遠東西,至深至淺清溪。至高至遠明月,至親至疏夫妻。”
他越讀越快,越讀越見瘋狂,口中呢喃著“至遠至疏,至遠至疏......”
風輕候闖進去的時候並沒有對小院外的家丁們下重手,統統打倒就算完事,所以他們幾乎也就是傷了些皮肉,此刻他們聚在一起小聲的交談著,院裏麵的情況他們差不多也聽到看到,覺得老爺的心情肯定是非常不好,但又不敢就此離去,而且還心心念著那一份賞錢,所以隻能老老實實待在門口等著老爺出來,然而令他們意外的是,大約一炷香的時間不到老爺就出來了,而且與平時並無兩樣,就好像剛才的事情沒有發生一般,不僅沒有懲罰他們,就連賞錢和傷藥也一樣不少,喜出望外的家丁們拜謝老爺後紛紛散去,留下了麵帶微笑的葉鴻儒,誰也不知道他在小院裏經曆了什麼,我們隻能從他那變得更加銳利的眼神中知道,他,不再是從前的那個葉鴻儒了。
再來看看刑堅一行三人,場麵是有些沉重的,特別是葉淨清,他這就算與葉鴻儒斷絕關係了吧,這樣的選擇並不是他一時衝動,很久以來他就在思考自己生命的意義,對於他這樣年歲的人來說或許顯得過於沉重,但這樣的生活卻逼得他不得不去思考這類的問題,他並不蠢,甚至於某些方麵聰穎的過分,早慧的他見慣了家族裏的那些破事,在尚顯年幼的時候就知曉了人性的陰暗,卻沒有成年人的灑脫和圓滑,活得有些艱難,所以他故作愚鈍,隻願能夠輕鬆活一世,卻遇見了刑堅這麼一個經曆過諸多風雨的比他還略微小上幾歲的人,於是那些壓抑多年想法就這般噴湧了出來,讓他有一種放開一切全力一搏的欲望,也許粉身碎骨,但在他這種年歲看來,卻是無怨無悔。
伴隨著這種沉默一行三人很快就走到了葉府的門口,在這裏卻有一個意料之外的人在等著葉淨清,他就是葉衡,手裏提著一個包裹,背上還背著兩個,這麼一副滑稽的打扮倒是驅散了葉淨清心中不少的陰霾,他笑著走上去拍了兩下這位從小玩到大的夥伴問道:“怎麼,這是要隨本少爺一起離家出走麼?”
“少爺出門遠遊,葉衡自當追隨少爺左右。”
“這!本少爺沒白疼你!隻是我此次並非是什麼遠遊,這輩子或許都不會再回這葉城葉府了,從此以後我也是身無長物一介喪家之犬,葉家二少,從此與我無關了,你就沒必要再跟著我燙這灘渾水了。”
“葉衡家自祖父起就在葉家為奴為仆,在先父時期得賜葉姓,父親尚在世之時就常常教育我,做人就不能忘本,做人也要有氣節,縱使為奴為仆,也不能忘了身為人的最基本的準則,老家主對我爹以誠相待,我爹以死相報,少爺以誠待我,我亦不負少爺之恩!”葉衡跪伏在地異常誠懇的說道。
這邊葉淨清在聽完這一番話後卻還是為難,因為他知道如果就這麼帶走葉衡,那麼就是自己一手改變了他人的命運,也許葉衡本可以平安喜樂的在葉府過完一生,卻會因此而顛沛流離,葉衡有他做人的準則,葉淨清又何嚐不是。
“淨清,這位小兄弟忠義無雙,是他主動找到我揭穿了這場騙局,我看他真的是一心向你,既然是他揭穿了葉鴻儒的陰謀,恐怕在這葉府也無容身之處了。”旁邊的風輕候開口勸道。
葉淨清本也奇怪為何風輕候會突然趕到,一聽實情如此方才恍然大悟,不由得對葉衡更加感激,當即就與葉衡相對而跪:“葉衡,從今往後你就是我葉淨清的生死兄弟,咱們兄弟二人共闖江湖,相依為命。”
說完也不顧葉衡的阻止,對著他行了八拜之禮,並由風輕候當場見證,葉衡無奈之下隻得還禮八拜。
行禮完畢葉淨清一躍而起:“從此咱們就是兄弟不再是主仆,你也別叫我少爺,你叫我淨清我喊你阿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