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被自己的黑影吞噬就立刻失去了意識。朦朧之中,我隻覺得有什麼東西在拉扯著我的四肢,仿佛要將我撕成兩半似的。而我蘇醒過來的時候,人已經在一間單獨的病房裏了。最可怕的是,我的左手臂彎裏紮著一根輸液針。
我渾身一個激靈,抬起手一把拉住輸液管,將針頭給抽了出來。我的左上方掛著一個髒兮兮的鹽水瓶,瓶子表麵布滿著奇怪的白色汙漬。
針頭被拉掉之後,並沒有多餘的液體滴出來。奇怪的是,我如此暴力拔針,手臂裏卻也沒有滲出鮮血。然而,我的左手卻的確因為輸液而感到濕冷一片,如此一來,我忍不住好奇起那點滴瓶裏頭裝的究竟是什麼了。
四周無人,我便踩著古舊的床墊站了起來,探頭向鹽水瓶內望進去。瓶子表麵模糊不清,似乎是很久沒有清洗了。即便如此,我還是隱約看到了裏麵的東西:那裏頭,居然是一隻巴掌大小的胚胎!
我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身體情不自禁地往後退去,結果一腳沒踩穩,直接從床上摔了下來裹住了床簾。隻聽乒呤乓啷一陣巨響,鹽水架、鹽水瓶連帶著床簾和頂上的掛杆一塊兒摔了滿地狼藉。
隻聽哢嚓一聲,玻璃瓶落在地上砸得粉碎。那小小的隻有一團血肉的胚胎在接觸到空氣的一瞬間竟然開始迅速膨脹,很快,就長到了幾個月大的模樣。
我看著那濕漉漉仿佛剛剛從母胎中落地般的嬰兒,恐懼得渾身發麻,隻能用雙手撐著地麵,小心翼翼地往外退,一邊退一邊悄悄將纏在身上的簾子和附近的雜物推開。
可惜天不遂人願。我的腳尖勾到那長長的床簾架。光滑的金屬杆滾動了一下,發出當的一聲輕響,在寂靜黑暗的病房中顯得格外明顯。
時間瞬間凝滯。然後,那搖搖晃晃的肥大嬰兒猛地轉過頭來,額頭正中的一道肉縫驟然裂開!
那裏頭包著的,竟然是一隻滴溜溜狂轉的染血的眼球!
“啊——!”
我不知拿來的力氣和膽量,一把抓住那根金屬杆狠狠一抽。巨大的嬰兒被我擊中,手中那巨大的衝擊力差點讓我脫手。那肥碩的、濕漉漉的怪物被我一棍子抽了出去,發出一聲淒厲的嚎哭。
“寶寶……我的寶寶……”
“誰欺負我的寶寶……”
周圍高高低低地響起哀怨的聲音。同時,四周的病床上開始爬起一個個有些臃腫的黑影。我猛地從地上跳了起來,拔腿順著病床間的空隙往應該是門口的地方奔去。
病房不大,我幾步就跑到了盡頭。可是,雖然我麵前明顯有著黑色的、應該是出口的方形輪廓,牆壁卻是光滑一片,連一條接縫都找不著,就好像原本存在的門被人用詭異的手法直接按到牆壁裏去了一般。
我慌張地在那像是火燒痕跡般的輪廓上胡亂摸著,指甲刮在牆壁上不斷發出刺耳詭異的噪音。
背後傳來什麼人翻身下床的聲音。怪嬰的啼哭仍然一聲接著一聲,隻讓我頭皮發麻。
我僵硬地轉過頭去,才發現那些臃腫的黑影居然是一具具幹枯的女性屍體。她們的軀體半裸,病號服鬆垮垮地掛在皮包骨的身體上,露出鬆弛暗沉的乳房和遍布身體的屍斑。
然而,她們的腹部卻全部隆起著,將病號服頂出了一個包。
這些幹屍,竟全部都是孕婦。
那麼,她們肚子裏的,會是什麼鬼東西?
我想到那胚胎原先是裝在點滴瓶裏的,頓時發出一聲幹嘔:難道,廖長生的猜測根本就完全錯了?這家醫院的目的並不是什麼拘禁魂魄,而是替那些怪嬰找到新的母體,然後將他們輸入無辜女性的體內重新孕育?
那樣生下來的,該是什麼惡心的怪物啊?!
我左右環顧了一下,然後伸手從左邊的病床旁抓過一隻空著的點滴架,朝自己身前胡亂揮舞著阻止那些動作僵硬的幹屍。
我不知道自己能夠撐多久。我的身體疲憊得要命,不論精神還是肉體都昏昏欲睡無法動彈,也不知道是不是這間醫院裏的陰氣作祟的關係。
就在這時,我的頭頂忽然傳來一聲類似貓叫的聲音。我本能地抬起點滴架護住自己的頭頂,卻被一股大力迎麵撞上,整個人不受控製地倒下,背脊狠狠撞在了地麵上。
先前被我打出去的怪嬰近在咫尺。這時,我才發現原來他渾身都已經腐爛,之前被我用金屬杆掃到的地方更是惡心地凹下去了一大片。
怪嬰額頭正中的眼珠此刻不再瘋狂地轉動,而是緊緊盯住了我。大得驚人的重量將點滴架狠狠壓向我脆弱的脖頸。我的雙臂彎曲著,手指關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泛白,抵著點滴架與這怪嬰角力,深知隻要稍微一鬆懈就會被那金屬架子壓斷頸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