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江教授那裏一呆就直接呆到了飯點。吃完晚飯後,我便自動自覺地端起盤子準備去廚房洗幹淨,卻被江教授一句話嚇得差點將手中的碗盤給砸了:“森森你以後一定是個好妻子,真賢惠。”
我轉過身去,就看到江教授的眼中浮著張狂的光彩,配上他略顯輕佻的語氣,讓我禁不住心猿意馬起來。
我定了定神,尷尬地笑了笑,道:“江教授,你這麼調戲自己的學生,不好。”
“我就是說了句實話而已。”江教授輕笑一聲,視線落在我身上,叫我的皮膚忍不住發燙。
我在原地沾了幾秒鍾,最後還是先敗下陣來,狼狽地逃進了廚房。我忽然發現,江教授的一言一行似乎都能夠輕易地牽動我的情緒——這樣的反應,未免有些太過曖昧了。這個發現讓我心煩意亂。我抬起濕漉漉的雙手在臉頰上拍了拍,才讓自己冷靜下來。
洗完盤子回到客廳,我才發現江教授移開了咖啡桌,取而代之的是一小張蒲團,和一尊木佛。木佛雕的是怒目金剛,手持護心鏡、破魔鐧等寶器,雙目圓睜、須發皆張,看上去好不嚇人。
江教授不知何時已經換上了黃色僧袍,左手拿著三支香,右手則拿著一隻小木碗。
“來這裏跪下。”
江教授用下巴朝蒲團點了點。我看了看自己身上,有些不確定地問道:“不需要沐浴淨身嗎?”
“不需要。”江教授看著我如臨大敵的樣子笑了,“這不是什麼拜師禮,隻是替你開一下眼罷了。你先前雖然能夠看到鬼物,是因為身體被陰氣入侵。那樣開出來的鬼眼,對魂對肉身都不好。我給你用佛家的法門開天眼,以後能夠目視陰陽,卻不用擔心因此陰氣纏身。”
我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來到怒目金剛前乖乖地跪下,背脊聽得筆直。江教授讚許地點了點頭,將那個小木碗遞給我,道:“看到金剛往前伸的一對手臂了?你割破手指在水裏滴一些血,然後把木碗放上去。”
我拿過蒲團旁放著的一把厚重的匕首,猶豫了一下,輕輕割破了手指。血液滴在碗裏,卻沒有在水中化開,反而如同一顆紅色珍珠般靜靜地躺在水底。
我小心翼翼地抬起身體,雙手平伸把木碗放在了金剛向前伸出的手臂內。這時我注意到,原來這隻金剛共十八隻手臂。除去向前伸出接過我的木碗的那一對外,剩下的十六隻胳膊,七隻在前捧有佛家七寶,即金、銀、琉璃、玻璃、硨磲、赤珠和瑪瑙(注);九條在後握有九件法器,分別為經幢(音chuang,第二聲)、法輪、鐧、鈴、鏡、木魚、戒尺、寶塔和念珠,看得我兩眼發直。
江教授好笑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將我驚醒過來:“初見法寶怒目金剛,也難怪你失神。收心吧,我要準備替你開眼了。”
“好。”我做了幾個深呼吸,收回心思垂眼看著自己的膝蓋,脆弱的後脖頸毫無防備地暴露在江教授麵前。
江教授看了我一眼,開始念誦起複雜的佛經。隨著他的唱誦,我隻覺得腦中仿佛又千軍萬馬行進,隆隆的震得我發慌。這時,一股佛香鑽進我的鼻孔,讓我逐漸冷靜下來。我情不自禁地閉上了雙眼,耳朵則捕捉到高溫香灰落入水中發出的“刺啦”一聲。
江教授用食指中指沾著水,在我露出的後頸上迅速劃了幾下。我隻覺得身體輕輕震動起來,仿佛是魂魄要脫離肉身飛升天上一般。
“不要怕,放輕鬆。”江教授一邊說著,一邊在我的頭頂輕輕一拍。這一拍如同靈光加頂,令我渾身一震。我的雙眼仍然緊閉,但是眼前的黑暗中卻似乎隱隱約約地出現了什麼東西。這種情況下,就算江教授再怎麼讓我放鬆,我也忍不住肌肉緊繃。
不知過了多久,我才聽到江教授說:“可以睜眼了。”
我聞言迫不及待地張開雙眼,卻發現周圍的世界和平時並沒有什麼不同。
看到我滿臉疑惑的樣子,江教授好笑地朝我搖搖頭:“要是有變化,豈不是說明為師這裏擠滿了鬼物?森森,你可真是個有趣的姑娘。”
我反應過來,頓時也覺得自己蠢得慌,隻好縮了縮肩膀用賣萌傻笑來掩蓋自己的窘迫。
江教授沒有多說什麼,隻是將手中的香遞給我,告訴我先後對著他和怒目金剛三扣頭,然後把香插進那個盛著血水和香灰的小碟子裏。
我沒有去問香怎麼可能能插進水裏:反正,江教授身上違背物理原則的法術多得去了,要是一個個追究,我還不得變成少白頭?我伸出手,規規矩矩地用兩手的食指和中指夾住香杆、大拇指盯著香的尾部放在胸前,先對著江教授拜了三拜,然後又向著金剛菩薩像拜了三拜,接著用左手分出一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