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教授的話如同一道驚雷,劈得我腦中昏昏沉沉,半天都回不過神來。
凡事都有第一次,殺人也是一樣。
我理智上很清楚江教授說得沒有錯,但是他這雲淡風輕的語氣卻讓我毛骨悚然,身子情不自禁地發抖起來。
這是蓄意殺人啊,不是什麼兒戲的對戰、也不是什麼一時失手造成傷亡。
江教授現在是要我親自動手,了解了麵前這個被鐵鏈捆綁得毫無還手之力的家夥。
我雖然憎惡這個惡心猥瑣的八字胡,卻並不代表我有那個膽量和狠心!
我感覺到劉文音在我的身體裏躁動不安,似乎是想要出頭來替我說話,卻又迫於江教授的威嚴而不敢冒頭,掙紮了一會兒之後索性縮成一團藏到了我的靈魂深處,好一個眼不見為淨。
我咬了咬牙,抬起手來掐出蓮花手印,卻因為手腕不斷顫抖而無法正常地進行瞄準。
第一道指靈箭打出,卻因為我的顫抖而射偏了位置,直接在八字胡的左邊肩膀上留下一個血洞,痛得他猛地抽搐了一下。八字胡那猥瑣的小眼睛裏刹那間射出憎恨的光,看得我心一虛,差一點沒開口對他這個反派道歉。
江教授倒是沒有生氣,隻是頗具鼓勵性地拍了拍我的腦袋:“下一次瞄準了,幹淨利落地一次性解決。”
我聽著江教授認真傳授的殺人經驗,整個人欲哭無淚,卻還是隻能乖乖地抬起手來,又一次凝聚起佛力後彈指一點。
嗖。
這一次,指靈箭準確地從八字胡的眉心一串而過,留下一個手指粗細的血洞,卻也不見有鮮血流出,想來是佛力霸道無匹,直接將四周的人體組織給燒焦了。
八字胡瞪著驚恐的雙眼,借著最後一口沒流失的氣指著我想要說些什麼,但“啊啊”了幾聲之後,還是死不瞑目地倒了下去。
到死,八字胡的剩下的那隻手都還用力地向前伸著,手肘上開出的血洞觸目驚心。
我的身體後知後覺地顫抖起來,胃中一陣陣翻滾,再加上腳下粘稠的血泊的觸感,我一個沒忍住,彎腰“哇”地吐了出來。
江教授這時才走了過來,溫柔地拍著我的背部,一道道溫暖的佛力進入體內安撫著我不斷抽搐的內髒。饒是如此,我仍舊吐了個昏天黑地眼冒金星,眼淚鼻涕流了一臉,那形象之狼狽真是不用提。
江教授卻是好不嫌棄,從西裝上衣口袋裏抽出一塊手帕,細心地替我將臉擦幹淨,然後又扶著我暫且坐下。
劉文音的聲音悄悄地在我的腦中響起:“森森,江教授真的好溫柔哦。”
我剛剛近距離麵對死亡,現在正是最軟弱最動搖的時候,是以此刻被劉文音這麼一說,心中頓時湧起一陣羞澀。
江教授真的很好,好到讓我一次又一次地動搖,甚至質疑自己對廖長生的強烈感情究竟是愛情、是愧疚、是感激、還是單純地因為習以為常了有他在身邊,才不願去過沒有他陪伴的日子。
我知道自己在乎廖長生、知道自己不希望失去他,但是,我卻說不上來自己對江教授又究竟是什麼樣的想法。
師徒命契,早已經將我們兩個人緊緊地綁在一起。江教授的曖昧和遊刃有餘讓我手足無措,然而,我卻無法忘記他的確是與我一樣的人類,而廖長生……卻與我隔著一道陰陽界線。
我看著江教授近在咫尺的溫柔笑容,不知怎麼心就亂了。
這一刻我忽然生出了濃濃的自我厭惡:我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如此搖擺不定。雖然我的感情經驗為零,卻也知道一旦認定了一個人就應該好好走下去的道理。
是以,這不受控製的情緒、這吃著碗裏瞧著鍋裏的心態,讓我自己都感到惡心。
這時,江教授卻低笑了一聲:“沒事。”
我忍不住抬起了頭:“師父,什麼沒事?”
江教授確認我體內的情況已經平複,便收回手來主動與我拉開距離:“為師是說,你為了避嫌與為師保持距離,為師並不介意。畢竟,我可不希望看到唯一的寶貝徒弟因為為師而受委屈啊。”
江教授的態度之中幾分像是慈父、另外幾分卻像是無奈選擇守護的影視劇男二號。那委曲求全的語氣聽得我眼眶一紅,愈發覺得心裏難受了。
我想,我真的是有點太顧及廖長生的反映了:每次我一和江教授接近,他的裏人格就有蠢蠢欲動的趨勢,可仔細想來,這何嚐不是一種道德綁架?
雖然我也知道,這事情怪不得廖長生。他的表裏兩個人格,我看著似乎並沒有主次之分,而是彼此較勁的關係,甚至那毒舌壞心殘暴不仁的裏人格還要略占上風。
“森森你以後該如何就還是如何。”江教授搖了搖頭,伸手在我眉心輕輕一點,強製將我混亂的心緒給平穩了下來,“那個廖長生……為師還是覺得他別有所圖。但是他待你好倒似乎也是真的,至少現階段,他會好好保護你。你既是真心喜歡他,那也沒什麼必要藏著掖著,若是有朝一日真的出了什麼事,隻管跑回師父這裏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