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冰冷的手術台,我讓凶巴巴的麻醉師嗬斥側蜷起身,尾椎一陣刺痛,我的下半身慢慢沒了知覺。
我像隻被宰割的豬,被打開拖拽,耳邊護士大夫嘻嘻哈哈的討論輿論八點檔,那感覺又讓我想起了那間陰暗的小診所,一個老頭兩個護士笑哈哈的說麻藥用完了......
頭頂白花花的手術燈讓我冷汗直延,我扭頭看著一旁滴答作響的儀器,我仿佛再次進入那場挖腎的噩夢,情景真實,讓我曾經極力忽略的細節都躍然眼簾。
【啊!好痛!好痛!給我一刀吧!我好痛!】
【別叫了!快好了!】
老頭帶著厚厚的棉口罩,他撥弄著我的器官,身上也賤滿了血花。
口罩之上露出的昏黃著眼珠瞪我一眼,那毫無憐惜的冷漠讓我恐懼,不該因為麻藥實效而痛哭,就像我不是人而是去其糟粕的牲口。
在我要暈過去時,一個小護士正取下我頭頂的空血袋,可那個老大夫卻說:【有沒大出血,省著點用,這血可稀罕,比起普通腎髒都值錢!也算她命大,救下那種有錢人家......】
不對,我的腎髒確實賣給了黑診所,可誰給我昂貴的p型血,我的腎髒又安在哪個富家人身上?
一道傷情的男聲像一根針穿透我的耳膜:
【安簡!我會查到誰要了你的腎髒!誰又給你提供p型血!】
你特麼是誰!滾出去!滾出我的腦海!我張著嘴急促呼吸,想從那無休止的壓抑氣氛中醒來!
......
“快!產婦血壓上升!有出血現象!啊!王主任,您趕到了!產婦”
“我摸到嬰孩的頭了!不能讓產婦昏過去......”
我的身體如同穿梭夢境與現實之間,我的靈魂被來回拉扯,昏頭轉向我眼前的白熾燈不斷變成一片霧茫茫。
我像一個人呆在公共浴室,周遭的聲音轟隆隆的,字字句句那麼遙遠,白熾燈把我的世界照成一片雪白,那些讓我心煩意亂的聲音也逐漸離我遠去。
遙遠的地方站著一個人,他穿著複古,潔白的夾克衫,米色的長褲,高高大大,向我而來。我屏息凝神,胸口不斷脹著氣,我想跑過去看清這個男人的臉,可怎麼用力,我們之間就像隔了一條河,彼此永遠渡不到彼此的岸。
“哇哇哇!哇哇哇!”
一陣嬰兒的啼哭讓我猛然回頭,周遭的景色逐漸變成形色匆匆的醫師,我的口鼻罩著氧氣,呼哧呼哧的聲音讓我知道自己又活了過來。
“醒了!醒了!真是嚇死人!”我身邊站不停給我打氧的護士,她蹙眉看著我說:“醒過來了?多虧了之前預約了吳大夫,否則剛才真是危險了。”
而我的目光已經放在護士懷裏的嚶嚶哭泣的小豆豆身上,:“小..豆豆......”護士把繈褓送到我眼前,拳頭大的小臉被羊水泡的蒼白,因嚎啕那皺在一起的五官像一隻小猴子。
“恭喜你,生了個七斤五兩的胖小子。”
“小豆豆......”我哽咽出聲,滿腔幸福的動容,而小豆豆聽到我的聲音,像是心有靈犀,皺巴巴的小臉撇著小嘴拉著啊啊的哭腔。
孩子先一步被抱了出去。
我躺在手術床上下身的皮膚被大夫穿針引線的拉扯著,逐漸喪失的麻藥讓我有了疼痛感,但是整顆心也因為小豆豆的啼哭洋溢著滿足。
看著小豆豆首先被抱了出去,我才把視線對上正在手術收尾的年輕醫生。
也許是我太過疲憊,當我看向那個一開始給我剖腹的老大夫時,她正麵色晦暗的掃向我,眼裏帶著懊惱,沒有絲毫歉意。
這和他為我做手術時的漫不經心的態度截然不同。
這讓我失血過多的身子更加冰冷,我就看著那個人轉身跟著護士走了出去。
而我根本沒有力氣讓他停下。大約一刻鍾,我被推出了產房。
一個老婦抱著孩子,滿臉歡喜,陸冰和安書海看到我,迅速圍攏過來:
“閨女!媽來了!剛才你要嚇死我和冰子!”
這一刻我才反應過來,眼前抓著我手的女人就是陸冰的母親,我的陸幹媽。
“我的另一隻手被陸冰握著,他隱隱顫抖,咬著牙沒讓眼淚掉下來。誇張的是安書海,沒有一點男人樣,鼻涕過河哭得像個孩子。
我累得張不開眼,眼前的幾個人影都嵌入天花板上轉悠,我無力的對著這個陌生的婦人笑,而後徹底陷入黑暗。
......
手不停被人搓著,我的鬢角不停被人吻著,我睜開眼,看著金燦燦的陽光把陸冰籠罩其中,那眼睛裏也揉著陽光,溫暖的淚水跌在我的臉上。
啪噠啪噠,這一刻我怦然,我竟然覺得這個咧著嘴巴,強忍眼淚的男人是如此耀眼,珍貴。
我抬手,小腹上的刀口拉扯下,疼得我呲牙咧嘴:“你好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