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黑暗裏飄飄蕩蕩,看著過往的片段像一趟火車從我眼前呼嘯而過。
可是我太倦了,抓不到火車的尾巴,等著四周變成寂靜。
直到有一天,我耳邊響起了tango舞曲。
咚咚咚,二四節拍,我忍不住抬起手指敲擊。
【快來人!她有反應了!安簡,你聽得到,就給老子睜開眼,睜開!!】
可我是睜開眼的,隻不過周遭都是黑暗。
【豆豆,已經兩歲了。你想要睡到什麼時候...啊?你這個庸醫!老子剛才看到她的手動了!動了!】
【靳先生,請您冷靜,我們已經查實了,您太太體表沒有清醒的跡象,我們理解您的心情,也請您配合我們的工作!當時她被送到我們這裏已經失血過多,現在能平穩的躺在這裏也是奇跡!】
【她手指動了!她在打節拍!】
【節拍?如果真是那樣,就請您安靜,讓她多聽這樣的曲子!】
【庸醫!】
【如果我是庸醫,那就不會成為慕先生的私人醫生!哼!】
爭吵褪去,我耳邊響起小心翼翼的詢問:
【小簡,我喊你那麼久,你沒給我回應,你沒忘這首音樂...,我們曾看過唯一一場的愛情電影,《聞香識女人》說的是,無論你的世界有多黑暗,我也能找到你......】
聞香識女人。
很久很久以前,他坐在我身邊,給我遞過來一杯橙汁一捧爆米花,嚴肅的對我說,瞎子都能跳舞,你怎麼跳不好。
我當時被刺傷一下,之後在每一個夜晚偷偷去了體育館,一遍一遍在黑暗中摸索著舞步。後來他告訴我,黑夜裏跳舞的我,魅惑自信像一朵夜來香,誘人而不自知。
我和靳希言有太多的回憶,我在我的世界裏溫習它,讓我安安穩穩的呆在這裏,安穩妥當。
那首《一步之差》的樂曲越來越清晰。
抒情的小提琴,伴奏的鋼琴,我開始飄起來,我再黑暗裏轉著圈,一圈兩圈三圈後,我耳邊出了tango舞曲還有男人顫抖的呼吸。
【小簡,手要放在我肩膀的。忘了基礎姿勢?都還給老師了?...乖,你的手怎麼又滑下來了...手指要撐著我的肩頭....笨蛋啊,瞎子都會跳舞,你怎麼都忘了舞步...】
耳邊悲傷的叨念讓我難過,黑暗裏我抬起手臂,環到的卻是我懷中的空氣,我在我的世界數著節拍:
“一二三四。滑步...一二三四...勾腳...一二側頭...靳希言,你才是笨蛋......我沒忘的。”
靳希言的聲音越來越悲傷:【小簡,我們在跳有力的tango,小簡,我們不是在跳華爾茲,我們是探戈。我不要你軟綿綿的趴在老子身上,我再等你進攻,氣勢洶洶的抵著我,毫不妥協...對不起,是我心急了,我們慢慢來,我等你...】
又哭了,這個男人,在我麵前總愛哭。
我對著懷裏的空氣抓了抓,第一次,我覺得滿心的寂寞和愧疚。
我以為住進一做安靜的城池,現在發現孤獨和焦慮早在城外靜守,當我再次聽到靳希言的聲音,那些名為孤獨的將軍帶著千軍萬馬衝破城門圍剿我,黑暗不再讓我安寧。
我在空中不知轉了多少圈,靳希言的嗚咽漸平,最後以歎息收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