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讀卷官不由冷笑,道:“劉大人,話是這麼說,你既說他擾亂考場,又說他帶人滋事,關係重大,又怎麼能念其年幼無知?”
這人出來唱反調,其實也是理所當然,現在劉希明顯是拖了大家後腿了,平時的時候大家會敬你,可關乎到了各自的前程,誰又認識誰?更重要的是,這件事有愈演愈烈的趨勢,這樣鬧下去,無論最後結果如何,大家都得跟著完蛋,且不說殿試鬧出這個笑話會有多少人關注,若是再加上明報推波助瀾,再扯上江南軍民,這絕對會引發一場政治風暴,政治風暴對於有的人來說是奪權的機會,可是對這些當事人定是滅頂之災。
劉希其實也沒多少底氣,居然也不惱怒,隻是道:“那麼你以為如何?”
此人也不客氣:“先分清楚徐謙的話有沒有道理,下官就覺得很有道理,倭寇是豺狼,豈可用教化之法,既然如此,那麼徐謙的卷子自然也就沒什麼異議了,要立即通過。至於其他考生大叫不服,說這殿試有舞弊之嫌,那麼考就不必重考了,重新閱卷吧,我等雖是考官,可是這殿試乃是天子策問,並不能武斷行事,知錯能改嘛,傳出去也是佳話,若是死撐著,在座諸位,隻怕誰也別想有個好。”
他的話立即博得了所有人的認同,到了這個地步,其實他們也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這徐謙就像是提著菜刀的兵,他們就是秀才,秀才遇上這些不要命的,你能怎麼辦?
況且人家有他的道理,雖然做了許多過份的事,可是大明朝有些時候,就是這些出格的人能博得天下人的喝彩,比如楊廷和的那兒子,帶著人在宮門口蹲守,毆打‘奸臣’,再有土木堡之變後,朝中的袞袞諸公們揮拳將人打死。至於那些上書過問皇帝生育和下半身問題的事就不必提了,各種奇葩事都有,往往是出格,反而能滿堂喝彩,你老實巴交,反而灰頭土臉。
這閱卷官中,也有幾個江南出身的,他們多少也曉得一些江南的情況,江南的那些無知‘愚民’,對倭人本能的仇恨,現在教化說不通,若是這徐謙借著明報去挑事,到時候江南必定要民怨沸騰,一旦鬧出這種事,朝廷往往都是和稀泥,趕緊的息事寧人,最後倒黴的還是他們。
可見這件事他們已經沒有了其他退路,隻能妥協。
劉希鐵青著臉,發現自己已經眾叛親離,最後也無奈點點頭,道:“諸位以為如何呢。”
大家紛紛稱是,於是一個個重新整了衣冠,勉強擺出威嚴,又重新魚貫回到太和殿。
這一次是桂湘宣讀了新的決議,徐謙直接錄用,其他人重新讀卷。
這種事肯定是有人歡喜有人憂,可畢竟沒有過關的占了大多數,那些心裏不滿的不禁隻是小部分,就算想爭辯幾句,也被無數張口駁回去。
所謂人多即是公理,碰到這種事,你想喊冤都沒處喊去。
至於徐謙,自然安排到一邊吃茶,他的試卷已經重新讀卷,如今是八個圈圈,獲得了天子麵試的機會。
而其他人自是緊張等待,閱卷官們怕沒有太多的心思,卻是硬逼著自己重新認真看卷,終於又是一個多時辰過去,此時天色已是不早,十個過關的考生終於水落石出,至於其他人,則是按圈圈的數量擇定二甲和三甲的排名。
最後十人包括徐謙在內,則是向著一甲發起衝刺,其中三人,注定要成為今年最矚目的官場新星。
宣讀了成績之後,自然有人大叫不服,劉希臉色已是很不好看,直接嗬斥:“既已重新閱卷,還有什麼不服,真是無理取鬧,當真以為這兒是街市口嗎?來人,打出去!”
權威又重新回到了閱卷官手裏,可見想要鬧事,沒有本事和背景是不成的,一般人想要東施效顰,往往結果都會適得其反,最後被人譏笑幾句不識相。
殿中留下的十人此時你望望我,我看看你,桂湘站出來,道:“天子即刻駕臨,爾等好生奏對,不得失禮。”他說到失禮的時候,刻意的看了徐謙一眼。
徐謙心裏想:看我做什麼,倒好像我是惹事精一樣,不過不平則鳴而已,莫非這也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