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章:賢婿(1 / 2)

天色已經不早,徐謙下值,心裏卻仍然揣著心事,李時跟他說的話令他不免有點震撼,或者說,給了他某種啟迪,徐謙陡然發覺,有時自己的眼光還是有些局限,在他以往的認知中,他大多把人分為兩類,一種是朋友,一種是敵人。

又比如這朝廷,大家通常會如此劃分,比如楊黨,又或者是浙黨之類,可是現在看來,卻有點過於籠統了,首先,無論是什麼官,大家都是人,是人就有想法,就有各自的利益,本來在徐謙的印象中,楊廷和和毛紀是一夥的,實則卻是不然,他們有自己的算盤,也有自己的利益,而這些利益,隨時都會隨著事物的發展而改變。

徐謙此前沒看透,其實大多數人未必能看透,可是李時看透了,問題又出現了,李時這老狐狸看透了也就看透了,卻又為何對自己說?事有反常即為妖,像李時這樣的人,能把事情看得透徹,就該曉得有些事要憋在肚子裏,自己知道也就好了。

徐謙從來不相信什麼虎軀一震,人家便把心裏的所有想法統統抖落給自己的鬼話,一來他實在沒有虎軀,二來也不帶震動功能。

這事兒琢磨不明白,最後隻能作罷,不過李時既然不告訴自己倒也罷了,現在徐謙既然已經知道了這裏頭的貓膩,就不得不采取行動,因為江南平倭,徐謙不努力去促成實在心裏說不過去,他久在錢塘,浙江算是自己的故鄉,鄉人有難,自己能氣定神閑嗎?

隻是如何促成呢?天子和楊廷和之間,似乎都很默契的想打平倭的主意,可是相互之間,卻又在互相拆台,若是君臣同心,事情倒還好說,可是現在這個樣子,總得化解才是。

徐謙頓時感覺自己神聖起來,他肩上的擔子很重,他暫時脫離掉了低級的趣味,精神和人格得到了升華,就好像立了牌坊的婊子,撿起了早就丟去了爪哇國裏的節操,拍拍灰塵,似乎覺得還能再用。

正在左思右想之際,不知覺已過了午門,冷不防有人大叫一聲:“賢婿”

賢婿

這聲音實在不小,幾乎要刺破徐謙的耳膜,徐謙心裏想,在這滿是太監的宮裏,有人突然叫什麼賢婿,還真是稀罕,正要看看熱鬧,誰知一個虎背熊腰的人影已是飛快到了他跟前,一張大手已是有力地拍打在他的肩窩子上,徐謙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後退,誰知另一隻大手亦是不慢,已是牽住了他的胳膊,徐謙抬頭,便看到了一張似乎有幾分記憶同時又很是欣慰、很是熱情和激動的臉。

這是一張老臉,可笑的卻很是燦爛,他聲若洪鍾地道:“賢婿下了值嗎?哎,在翰林當值可是辛苦?你年紀還輕,要多注意身體。”

徐謙哭笑不得,他終於想起這人是誰了,此人乃是東寧侯陸征。

陸征是靖難侯,如今忝為左金吾衛都指揮使,級別上和錦衣衛差不多,負責宮中衛戍,所以在這裏遇見他,其實也不算意外。不過徐謙覺得,這家夥恰好在這個時間點上出現在午門,似乎早有在這裏蹲點守他的嫌疑。

徐謙尷尬地道:“侯爺,這這下官有禮。”

他故意把下官二字咬得很重,這分明是拒他千裏之外的心思,他還記得,這位東寧侯因為自己娶了桂稚兒,曾經和他打過一次照麵,那臉色可是駭人得可怕,今日卻不知怎的,竟是如此熱情,這一聲賢婿把徐謙叫得心裏發毛,心肝兀自還在顫抖。

陸征爽朗大笑道:“不必多禮,你我是什麼關係,想不到啊想不到,陛下賜了一個六首給咱們陸家為婿,賢婿,陸家雖然是武人出身,可是如今家風已經是大大不同,陸家子弟都是讀書的,如今老夫又招了個六首賢婿,不正是合該陸家文運昌隆嗎?為父不由詩興大發,正好作詩一首,賢婿切莫取笑:徐家文曲下凡塵那個這個”他眼睛一亮,繼續道:“陸家有女美如仙老夫再想想”

徐謙無語,這也叫詩嗎?這簡直就是侮辱大明朝萬萬個讀書人,侮辱聖人門楣,不過他不敢放肆,隻得苦笑道:“侯爺好詩,隻是學生還有事,告辭!”

陸征可不是傻子,分明感覺到徐謙這是故意疏遠自己,不過這位指揮使大人倒也不氣,雖然此前他氣徐謙,說難聽一些,若不是皇帝賜婚,徐謙想娶他女兒,他還未必肯嫁,後來這徐謙居然玩了閃婚,他的臉麵更加不好看,這老臉都丟得全天下人都知道了,心裏把徐謙恨了個半死,誰知徐謙竟是很爭氣,高中狀元,後來又打聽,說徐謙不隻是狀元,還是六首,六首是什麼東西?外頭的人吹得神乎其技,這位陸指揮使大人愛和人高談闊論,仔細一打聽,才曉得這六首如何了不得,想想看,狀元公幾乎入閣都是鐵板釘釘的,這六首豈不是更厲害?心裏有了計較,覺得徐謙前途大好,陸家雖然有爵位,也有軍職,可是這年頭都是以文製武,現在放著這麼個翰林的金龜婿不要,你還想找個什麼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