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的進步是物質的進步,社會的進步是生產關係的進步,與品德無關。
正如地球二十一世紀國民不比一世紀國民更高尚,永生時代的人類也不人人都是完美無缺的聖人,相反,他們仍舊存在無數缺點,譬如自私和懦弱。所以,有人選擇掩耳盜鈴,並不奇怪。
有人支持其遺忘不愉快的利,有人反對其遺忘重要事情的弊,輿論一直沒有產生相對統一的意見,所以記憶丟失這樣的缺點,已經成為永生時代的文化特色。
特別警官已然厭倦記憶丟失,幹脆利落列出鄂雲青犯案證據:“疑犯鄂雲青利用閔啟和聞君雲夫婦信任,在死亡絕域特殊地形取巧製造記憶體丟失,三十年內虐殺閔啟和聞君雲八次,罪行駭然聽聞,請立刻束手就擒接受調查。”
閔啟驚愕瞪大雙眼,轉首望向鄂雲青:“雲青,這是真的?”
豈料鄂雲青同樣驚愕,立刻跳腳反對:“怎麼可能,我和閔啟是三十年老友,無冤無仇的怎麼虐殺他八次?肯定是你們弄錯了,或者其他人故意陷害我,你懂的,在這元素重組民用化時代,你們所展現的證據都是可以偽造的。”
鄂雲青的反駁情真意切,甚至說動了閔啟和聞君雲,令夫婦兩人見到證據之後還忍不住替鄂雲青辯解:“是不是哪裏弄錯了?”
特別警官意外發現鄂雲青並非故意說謊,他是真的不覺得自己是凶手。
但是,不說謊就一定是真實麼?
答案很簡單,鄂雲青也刻意選擇了記憶丟失。
閔啟夫婦忘了死亡絕域的苦難,鄂雲青也忘記了死亡絕域的施虐。
這樣的逃避法律製裁的套路,並不罕見。
同我社會和異我概念提出之後,還有人辯駁說死亡絕域裏虐殺閔啟夫婦的是鄂雲青甲,靜態記憶體複活的是鄂雲青乙,兩者是截然不同的兩人,當鄂雲青在死亡絕域選擇自殺,此件刑事案件就該以凶手自殺了結。甚至,這些人還祭出當年反對記憶體式永生派係的大量論點論據,竭力證明虐殺閔啟夫婦的鄂雲青甲和靜態記憶體複活的鄂雲青乙,死亡絕域裏飽經苦難的閔啟夫婦和靜態記憶體複活的閔啟夫婦,都是截然不同的兩個個體,罪行應該止於本人,不應該株連及其餘記憶體複生者。
這是生與死的哲學觀。
無法判斷其生,也就無法判斷其死。
麵對這些爭議案件,地方法院常常束手無策,唯能監禁案犯等待智者解決理論難題。
可,這裏是善惡鎖試驗區啊,特別警官心中冷笑。
善惡源於倫理道德,善惡鎖本就是自然科學與社會科學融合的產物,所謂的試驗區,實驗的不僅有解讀生命本質的生命科學,還有同我異我等新型社會關係的社會科學。
法律是社會科學一部分。
星際聯盟最高聯盟議會已然授權試驗區推行新式法律,凡是罪行嚴重危及社會者,皆須強製解讀其記憶體數據結構,善惡鎖等相關技術推測判斷此人思維的危險性,然後再宣判處理方案,或監禁式思想改造,或直接上善惡鎖祛除惡念。
鄂雲青觸犯刑法霎那,他已經喪失了記憶體數據隱私和思維體數據隱私等合法政治權利。
有了善惡審判,此類刑事案件似乎有了解決方案。
但是此部電影之所以經典,卻是因為此事件無法利用善惡機製解決。
鄂雲青的善惡審判結果,赫然是善。
政府部門瞬間嘩然。
三十年處心積慮虐殺閔啟夫婦八次的鄂雲青,竟然屬於善!
這算什麼狗屁審判。
難道無罪釋放鄂雲青麼?
輿論就此分化,一部分懷疑死亡絕域駐屯警戒部隊作假或失誤,一部分懷疑善惡審判機製從根本上就存在重大缺陷。當然,這兩部分都有各自的立場,他們的反對對象,也是他們政治取向的映射。
小小案件,因為善惡審判機製的意外結果,引來越來越多人關注,最終成為聯盟最高議會也不得不鄭重對待的全國性重案。各方麵資料快速彙總到位,甚至鄂雲青曆年靜態記憶體數據結構也被違法提取,可結果已然十分尷尬:事實一,鄂雲青的確虐殺了閔啟夫婦八次;事實二,善惡機製判定剛剛複活的鄂雲青是善良國民,於國於民無任何危害。
悖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