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間布滿沉靜的藍色小碎花的房間中,小小的悠然會摸著小熊布偶的頭,細聲細氣地重述著學校裏老師講的故事,而古承遠則坐在旁邊,認真地聽著。時間就這麼流逝,漸漸地,兩人長大。小熊布偶已經不知去向,取而代之的,是成堆的參考書,悠然坐在書桌前,咬著筆杆,眉毛糾結成痛苦的姿態,而旁邊的古承遠,則充當她的家庭教師。
“錯了,輔助線應該加在這裏。”古承遠將筆拿起,在那圖形上加了條虛線。
悠然一看,思路頓時清晰起來,刷刷刷將那道難題給完成了。完工之後,悠然伸個懶腰,忽然想起了下午的事情:“哥,我同學說你很凶。”
“為什麼?”古承遠問。
“他們說,你從來不笑的。”悠然道。
“你怎麼說的?”古承遠問。
“我說,你經常笑的。”悠然回憶。
為了讓悠然集中精力複習,房間中隻開了台燈,光線雖然明亮,但是照射範圍有限,此刻,古承遠翹起凳子,身體略略向後揚,整個人一半隱在黑暗中,一半置於光明之下。
“其實,他們說的是對的,我確實不常笑。”
“怎麼會,我經常看見你笑的。”悠然不信。
“那是因為,”古承遠輕聲道:“我麵對的人,是你。”
“難道我很可笑?”悠然不解。
“不是,隻是因為高興,”古承遠的眼睛在黑暗中,而嘴角的笑則在光明裏:“看見你,我很高興。”
手,從黑暗中伸出,觸摸了悠然的唇,像是一隻口紅,在描繪著她的唇形,指腹的溫熱,與她唇內血液的跳動頻率一致。悠然的腦結構時而異常得可悲,時而正常得可怕,而在這一刻,她處於後者的狀態中。她轉過頭,盡量避免古承遠看見自己的情緒。因為在男女關係中出於懵懂的她也知道,兄妹之間不該出現這樣的動作。
古承遠和悠然兩人並不是經常見麵,最多一月就是兩三次,雖然悠然一直叫古承遠哥哥,但是在她的潛意識中,並沒有將其當成真正的哥哥。因為正常的兄妹,會聚在一起做惡作劇,會因為爭搶東西而吵架甚至打架,會因為沒有距離而相看兩厭。可是他們的情況不一樣,他們之間,隻有愉快的回憶。美好得過了,有些東西,便會變了質。那時的悠然,已經是亭亭玉立的少女,對於男女之間,也有了朦朧的覺悟。
一個英俊的,隻對你笑的男人,一個態度不明的男人。
不是誤會,悠然感覺得到,古承遠在她麵前,並非總是表現得像一個兄長,更多的時候,在無人的時候,他在悠然麵前,是一個男人。從她成為一個少女開始,古承遠便會在無人時做一些過於親昵的甚至不該屬於兄妹之間的動作。親吻她的額角,十指與她交握,時不時撫摸她的臉頰。
諸如此類,種種種種……的曖昧。可那曖昧,對悠然來說,浸染著邪惡和不該,所以每到這時,悠然總是竭力將話題岔開,就像現在這樣。
“肚子餓了,我去冰箱中翻點吃的。”悠然說著便站起身來。
那天,李明宇老家的親戚去世,兩夫妻便趕去奔喪,正在讀高二的悠然學業繁重,隻能將她留下,托付給古承遠照顧。也就是說,此刻的家中,隻有他們兩人。並且,整個晚上,都隻有他們兩人。悠然打開冰箱,準備拿出雞蛋和方便麵對付一下,但剛站起來,她便感覺到身後有人……緊緊貼著自己。
是古承遠的的氣息。悠然一時沒找到話來,隻能這麼幹站著。而古承遠,也沒有其他的動靜,沒有後退,沒有離開她的身體。古承遠是高挺的,悠然的頭頂隻夠著他的耳下,而此刻,她的背脊,就感受著他的心跳。悠然想,古承遠是鎮定的,因為他的心跳,完全和自己不同——悠然的心,跳得很厲害。就在那顆心要跳出嗓子眼時,古承遠開口了:“別吃這個,我們出去吃。”
悠然沒怎麼思考就同意了這個提議,因為在家中,在隻有他們兩個人的環境中,一切都是危險的。悠然原本以為,古承遠會帶她去24小時營業的快餐店,或者是大排檔,但是她錯了——古承遠帶她去到了酒吧。市中心內,很熱鬧的一間酒吧。
“這裏,不是吃飯的地方。”在酒吧門口,悠然不肯再往裏麵走。
“裏麵除了賣酒,也有吃的東西。”古承遠環過悠然的肩膀:“走吧,你已經長到可以進這些地方的年紀了……已經可以了。”
古承遠說這話時,語氣中帶有一種模糊的異樣,像是等待許久的東西,終於到來。而此刻的悠然,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她隻能跟隨著古承遠,走進了那間酒吧。這是悠然第一次進這樣的地方,裏麵的燈光,是絢麗而神秘的,帶著煙霧般的迷離。時值深夜,是酒吧生意最好的時候,舞台上,一個穿著皮靴皮褲的豔麗女郎正隨著音樂起舞,她搖擺著卷曲的黑發,將瘋狂融入血液,將釋放的氣息帶給這裏的每一個人。旁邊的dj也是瘋狂而肆意的,滾動的音樂在他靈巧的手下流溢而出,每一個音符都催動著人們的激情。一走進這裏,平日生活的平靜就徹底被恣意給覆蓋,所有的客人,都在舞池中熱舞,搖擺著身體的每個毛孔。悠然被震耳的音樂給蒙暈了頭,被眼前瘋狂的舞姿給炫花了眼,她感覺自己像是迷了路,來到一個從未到過的世界。悠然感到了一絲對未知的惶惑,她下意識地抓緊了古承遠的手,她害怕他將自己一個人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