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心殿裏。
一片靜寂,朱厚照端坐在玉案前,層層奏折擺在他的麵前。他看似在認真處理公務,然而眉頭卻皺的緊緊的,臉上也隱約掛著怒氣。
奉茶的姑姑軟玉小心翼翼地奉上一杯桂花茶,朱厚照端起來,才入口便嗬斥道:“朕今日心煩,怎麼還拿這種惹火的茶上來!”
軟玉趕緊跪下謝罪,她和劉瑾素來關係不錯,隻見劉瑾笑嘻嘻地上前道:“萬歲爺,桂花是惹火,可卻是夏昭儀最愛的花呢,她曾和軟玉說過,桂花有生津,平肝的作用,萬歲爺常要熬夜,桂花茶平肝順氣,最合適不過了。”
雖知劉瑾十有八九是在討自己開心,不過不知為何,隻要一聽到夏玲瓏這三個字,他的心裏便莫名安靜下來。
朱厚照再端起茶,神色不知不覺已經和緩了許多,他輕抿一口,竟微微讚道:“果然好茶,軟玉今天泡茶有功,去內務府領二十兩銀子的賞錢吧!”
軟玉自跪謝不提。同時心中暗想,隻是提了夏玲瓏的名字,便可以化險為夷,看來自己以後做事,一定要看清主子了。
夜色漸漸深了,這邊劉瑾按慣例捧上裝有各宮嬪妃牌子的托盤,察言觀色道:“昨日皇上答應了秀婉儀還要去觀舞,不過聽李太醫說,夏昭儀那裏,好像是發了高燒……”
他跟隨皇上多年,對皇上的喜怒了如指掌,可這個年輕的帝王,越來越心思深沉,讓人琢磨不透了,他也越發地不敢輕舉妄動,揣測聖意。
彼刻隻見朱厚照靜靜盯著這飄著桂花香的茶水輕輕說道:“朕很生氣。”
劉瑾是個人精般的人物,自然知道朱厚照指的是什麼,當下恭敬答道:“老奴簪越了,可秀婉儀不過隻是舞姿上像了幾分夏賢妃(夏珍珠),卻半分沒學到賢妃娘娘的心胸氣度,皇上實不必為她如此生氣。倒是夏昭儀乃賢妃孿生親妹,形不似而神似,她如今落水,皇上隻怕是擔憂更多吧。”
朱厚照嘴角微微露出笑意,這天下的人,都說聖心難測,卻不知,戀愛中的人心更是難測!
劉瑾的意思,不過說是靈秀是夏珍珠的替身,卻還是個不相像的替身。夏珍珠可比靈秀要相像的多,自己實在不用手下留情,顧忌太多,自己若是懷念珍珠,倒是應該偏疼些夏玲瓏。可是就連跟在自己身邊這麼多年,鬼精靈般的劉瑾公公,都不能明白自己內心真意,到底,誰又是誰的替身呢?
這萬般的心思,朱厚照自然是不會跟劉瑾說,隻歎氣道:“朕生氣的是夏玲瓏!”
她這點小伎倆,雖然整的了靈秀,蒙蔽了皇後,卻怎麼能瞞得了他。
便連劉瑾也明白是怎麼回事,隻聽劉瑾說道:“皇上莫氣惱傷了身子,後宮之中的娘娘們,哪個不希望能得到皇上恩寵呢,略施些手段來博取皇上愛憐,不過也是因著深愛皇上罷了。”
又偷眼望望皇上的神色,問道:“那今夜,皇上是去沉雨閣?”
朱厚照隻是這樣沉沉背手站立著,月光打在他英俊的麵龐上,隻讓人覺得清冷。
他氣的,便正是夏玲瓏,百般心計卻並不是為了博得他的寵愛,隻不過是為了在後宮站穩腳跟。他已經多日不去沉雨閣,心裏抓心肝地想著這個女人,可她呢,竟似沒事人一般,安心地幫著太後設計首飾。更過分的是,她居然不惜傷害自己的身體,上次求雨迫不得已也就罷了,可這次,卻是生生糟踐自己了!
可是又能怎麼辦呢?自己偏生是想著她,念著她,放不下她,尤其是那場大火之後,自己生怕她真的離開皇宮,離開自己,她身上若有一絲一毫的不適,便就是她咎由自取,自己也如百爪撓心般,片刻不得安寧。
他歎口氣,對劉瑾吩咐道:“罷了,現在就擺駕沉雨閣吧!”
話音未落,隻見門口侍奉的小卓子,上前來報:“皇後說有急事要來見皇上,已經在門口候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