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玲瓏似是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裏她已變成羅刹惡鬼,行凶極惡。周圍魍魎鬼魅圍繞其中,自己揮劍立斬,血光劍雨之間,好不英姿颯爽。可是她的心裏,又似有一個碩大的血洞,怎麼添都添不滿。朦朧之間,又有俊俏藍影哀泣而至,哀哀追問:“為何你變成了這樣?”
夏玲瓏的心,也變得淒傷入骨起來,她聽到夢裏的自己回答:“因為你先背棄了我!除卻媚行爭寵,穩固自身,在這個深宮裏,我還能做些什麼,期盼些什麼呢?”
沒有人回答她。
她隻恍恍惚惚聽到耳邊溫柔醇厚的呼喚:“玲瓏,玲瓏,你快醒來,不要嚇朕!”
彼刻,朱厚照難得露出溫柔至極的一麵,俯身輕言細語地喚著夏玲瓏的名字,眉梢之間滿是焦急。
見夏玲瓏還未蘇醒,忍不住又是怒氣上湧,轉頭對著跪成一排的太醫,怒喝道:“不是說夏昭儀的刀傷並不嚴重,她隻是身體虛弱,一會兒就會醒來嗎?怎生已經過了兩個時辰,她還不見好?”
有太醫戰戰兢兢答道:“或許是昭儀最近太過勞累了,這身體是沒有大礙的……”
皇上又要發怒,卻隻見背後的佳人,緩緩睜開眼睛,慢慢坐起身來。
她的臉色還有些發白,可因了今日著力裝扮過,萬種風華幾乎讓人屏息。
她對著朱厚照輕輕一笑:“皇上不必動怒,玲瓏隻是有些累,想多睡一會兒罷了。”
這笑裏,似含著山間清泉,令他盛怒的心頭,如被清涼泉水潑過,隻覺得人間至爽至快之事,亦不過如此。
見皇上的臉色也瞬時緩和起來,良太醫伶俐說道:“夏昭儀既然醒過來,便是已經大好了。微臣已經替她開了愈合傷口的方子,昭儀隻需按時服用即可。”
朱厚照龍顏大悅,揮手道:“你們近日都辛苦了,每人賞銀二十兩!都下去休息吧!”
太醫如臨大赦,須臾之間便跑得不見了蹤影。
這碩大的翊坤宮正殿裏,隻剩下了夏玲瓏和皇上兩個人。
朱厚照幾步走到床前,靜靜望著佳人的麵孔,他猶豫半響,想要問什麼,剛剛張口,卻隻見一雙柔軟的臂膀已經輕而緊地環住了自己的脖頸。
這是夏玲瓏嗎?麵容依然清秀嬌美,言語中卻多了從來不曾見過的媚態:“皇上,姐姐之前是住在這裏的罷,我有些害怕……”
也許病後的人,原比平日更敏感虛弱些吧,朱厚照見她的臉上,再尋不見一往那種高傲,拒人以千裏之外的神色,不禁心神俱蕩,情不自禁反抱住她,輕聲安慰道:“想起珍珠便會傷神嗎?是了,你們是孿生姐妹,情意原比普通姐妹更要親密些。”
他想了下,將夏玲瓏打橫抱起,說道:“你帶傷在身,不宜走動,朕抱你到旁邊的蘊音閣休息吧。”
而就在下一秒,他隻覺得心中一酥,一麻,繼而心髒都要激烈地蹦跳出來。
他心中渴望的人啊,正用嫣紅清美的唇瓣,輕輕覆上他的。
他的腳步還在火速移動著,可分明的,他身邊的天和地,都似已經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