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春夢一場(1 / 1)

夏玲瓏此話一出,朱厚照倒是一怔。

盈盈燭光下,眼前的這個女子,麵色無波無瀾,一雙眸子深處卻是晶瑩燦然,這已經不是剛剛那個在自己身下婉轉承歡的羞澀女子了,而又是在後宮享有盛譽的女諸葛了。

那個冷靜,淡然,常有過人之計的女子,有時候便是算盡一切的自己,也摸不透她心中所想。

彼刻,朱厚照望著夏玲瓏,不動神色道:“若是這個,又有何難呢?雖天子之命,不可朝令夕改,可是隻要朕今晚便命人送杯毒酒過去,對外隻說吳林均畏罪自殺,夏昭儀的心願便可成了!”

夏玲瓏理一理散亂的鬢發,嘴角帶著輕而凜然的微笑,起身從床上下來,跪在朱厚照腳邊,聲如叮咚泉水,卻語出蕭殺之言:“還請皇上賜酒兩杯,把臣妾的這杯也一並賜了!”

見皇上一片訝異之色,夏玲瓏臉上忽現淒婉之色:“皇上就不問問,為何臣妾身有雪蛤之血麼?”

朱厚照的手,忽有青筋暴起,怎麼會不知呢?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他宮裏宮外的暗士不知有多少,興王和夏玲瓏那暗湧的情愫,他便是知道的太過清楚,心中惶恐嫉妒,才會在深知眼前女子,並未心屬自己之前,按捺不住地有了剛才的燕好之實。

“臣妾本是奉了太後之命,要去妙應寺為太後祈福,妙善大師見玲瓏身中奇毒,他一片菩薩心腸,又憐惜臣妾每日侍奉太後,太皇太後,才將千年雪蛤送予了臣妾。臣妾後來聽說他中毒而亡,卻再無真正的千年雪蛤給他應急。臣妾得此大恩,卻沒能用自己的血來回報太皇太後,這和吳林均的死罪,又有什麼區別?”

她語氣一急,竟是要拆開自己手腕上的紗布:“皇上,不若我們再試試?雪蛤之血千年難遇,或許有起死回生之力也未可說?”

朱厚照冷冷地看著她。

若旁人見此,隻怕隻會道她癡傻,一個處心積慮要害人,一個不過是未能及時相救,怎可相提並論?然他知夏玲瓏頗深,又如何聽不出此間的威脅之意。剛剛的胡言亂語,隻不過是要表明自己的態度,吳林均生,我便生,他若死,我便要和他承擔一般的罪名。

這樣癡狂的想法!可是她的話,偏偏說在此時,說在兩人一片柔情蜜意之後,說在自己連看她一眼都覺心暖的時刻。她知自己與祖母情深,若是柔聲請求,自己隻怕要拂她之意,可她又深懂自己心軟如發,在此時此刻,無論多麼荒謬的請求和交換,自己也必不會舍得傷她。

這個女子,自己隻道自己時時夜夜暗自關注她,卻不知什麼時候,她竟也將自己的心思,摸得如此通透?

思及此,他似是想到了什麼,身子忍不住後退了幾步。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原隻以為,是因為興王大婚,你心傷之後,念起朕的好來,願意回到朕的懷抱,卻原來,就連那一場情不自禁的歡好,也是你的精心設計嗎?

原來剛才的一片耳鬢廝磨,柔情似水,你並未有半分情意,都隻是……都隻是朕的春夢一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