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二蛟順手叫來一個馬來人夥計,說:“阿二,看看這上麵寫了什麼?”
那個年輕的馬來海盜為難地接過紙條,看了看,抓抓頭皮,用口音古怪的廣東話說:“這是佛郎機人的文字,看不懂啊,我認不得幾個番字的……”
“去死,沒用的東西。”蛟爺推開了馬來海盜,回頭笑著說:“是西洋番字了,這就對了,我相信你。”
尹峰心道:還真是老海盜啊,這麼小心行事……
“大恩不言謝,尹兄弟,日後有機會再當回報!”曾二蛟站起身,對曾嶽說:“阿弟啊,別怪阿兄行事魯莽,實在是沒辦法了啊。現在,你可以走了。回去告知二叔,我這回走了,就不會再來麻煩他了,恩恩怨怨,從此了斷。”
曾嶽歎口氣,無言地抱拳施禮,向尹峰點點頭:“尹兄,有勞了。”
兩人正要走下船,船上卻起了一陣喧嘩,從低矮的底艙被拖出一串人來。這些人被繩索捆綁連在一齊,有大約十來人,有人不住掙紮反抗。正在往底艙搬運糧食的海盜們紛紛上前,拳打腳踢。
曾嶽看見尹峰站住身子,眉頭緊皺,擔心他的正義感又要泛濫,忙拉住他低聲說:“這是蛟爺要去南洋販賣的人丁,你救不了他們的!快走!!”
確實,這一時期,中外海盜都兼營販賣人口的生意。象曾二蛟這夥人做的綁票買賣,如果拿不到相應的贖金,這被綁的肉票就有可能被販賣到東南亞一帶的港口城市裏去,成為西方殖民者或南洋土著的奴隸。
尹峰來自另一時空的正義感使他完全不能接受這種人口買賣,但現在他也無可奈何。他搖搖頭說:“這都是大明的子民啊,就這樣被賣到南洋去嗎?”
忽然一個尖利的慘叫從“活的貨物”中傳出,尹峰不由身子一震;在葡萄牙人登陸崖州覓食的這天晚上,他聽到過這個淒厲的叫聲,在大蛋港疍頭麥伯家外聽到過。
尹峰拔出轉輪發火槍,轉身向船上跑去,曾嶽一把沒拉住他,急的直跺腳,無奈隻好跟著他往回跑。
“住手!”尹峰大喝一聲,一腳踹開了正在毆打麥婉兒的馬來籍海盜,拿槍頂住正在抽刀的“二駕”—胡須大漢的腦門:“小心手銃!”
“停手!”這是曾二蛟在喊,他分開人群走到尹峰麵前,眾海盜把尹峰圍在中央。
尹峰推開了胡須大漢,放下槍說:“蛟爺,這個女孩你不能帶走。”
胡須大漢大怒:“俺們挨手,管你屌事,你……”蛟爺一抬手,胡須大漢立刻閉嘴。
(挨手:明朝江湖隱語指買賣年輕女子)
曾二蛟看看在尹峰身後瑟瑟發抖的女孩,皺著眉頭:“這是大蛋港疍頭的女兒,我和麥疍頭還有筆帳沒算清,所以才順手綁上她的。”
他揮揮手,讓海盜們往後靠一下:“我當你是朋友,隻要你說出理由,我可以放人。”
“麥家與我有恩。他們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能看著他們家的女孩被賣到南洋去。”尹峰從懷中掏出幾錠銀子:“蛟爺,我知道你眼下龍困淺灘,日子難過,我也不讓你吃虧。要多少錢贖人,我來出。”
曾二蛟點點頭:“好,你知恩圖報,有義氣;如此我也不要你的錢,帶著這麥家的走仔去吧。知會麥老頭一下;那50兩珍珠,下回再向他收了。”(走仔:潮州方言中女兒的意思)
……
天色微明,曾家一行經曆了緊張的一夜,現在都站在番地村的沙灘上,看著兩艘破爛的海盜船開往天盡頭。
尹峰看著蔚藍的大海漸漸在晨曦中展開,一望無際的海水上幾點帆影漸漸消失了。這片廣闊的南中國海,現在是西方冒險者自由往來的樂園,而在尹峰穿越前的世界中,這片南中國海也是名不符實的,並未完全成為中國的海。
尹峰的致富夢想也寄托在這片大海上。
“有個人在海裏!!”突然,曾家的一個仆人大叫起來,大家一起向一片礁石看去:果然,一個人影正從海水中站起來,渾身上下黑漆漆的。
正是曾二蛟海盜船上的那個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