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曆二十七年浙江督撫和寧波府衙、定海縣署把為在普陀山所立的《禁約》石碑樹在海邊,尹峰去水師營的時候正好看到,其上明確刻著這樣的字句:“為此示仰本山住持僧、行人等知悉:除原建屋宇,見住僧人,已該定海縣查有額數在冊,姑免驅逐外,自後並不許搬運磚木,增置院舍,廣招徒眾。其一應進香遊僧到寺,止給三日齋糧,立即下山,不許戀住停留,如有故違及住持通同窩縱者,訪出定行拿究。……特此曉示。奉經勒石本山,永為遵守。”
因此,尹峰看到的那幾個和尚,就是在這香火錢稀少的破廟堅持苦修的僧人了。
昌國水營備倭把總羅慶在昌國衛這種海防前哨,油水稀少的地方待得都要冒火了,有家鄉人來給他賺外快,實在是很高興。按照定額,羅慶管轄有兩艘福船,一艘冬仔船,一艘沙船,以及40艘鳥船等近110艘水師船隻,擁有舵兵、協駕軍兵近3000人;但是他實際指揮的隻有額定兵力一半多一點,其餘的船隻兵力隻存在於紙麵上。其中,隻有兩艘福船,一艘冬仔船可以出海遠洋。天啟《舟山誌》記載他的部隊每年兵餉定額有銀子21624兩8錢4分,不過按大明的慣例,每年能有一半到手就不錯了;當然羅慶自己也得卡掉一半,剩下的才能到兵士手中。這次,曾家一次就給他2000兩銀子雇船,他當然是極其願意的,而且還談好了以後幾年的合作計劃。
於是,這一年八月底,3艘原水師的船隻出現在了東番的魍港,帶來了大批的生絲。
港內的各家海商海盜絲毫沒有驚慌,對岸的福建水師參與走私早已是常事了。
早已等待多時的果阿號,和臨時趕來的托馬爾號滿載而歸。從日本回來的貝爾納多緊緊擁抱了尹峰;曾景山從離開舟山起就一直處在興奮狀態,不停誇獎尹峰敢想敢幹。李旦和魯石頭還沒從福建回來,尹峰想象他們如果目睹這番漢街堆積如山的生絲,一定也會驚掉下巴。
曾家和貝爾納多的貨把兩隻商船裝得滿滿的,實在裝不下的多餘生絲被就地轉賣給了聚集在魍港的海商們。
這一年,由海南崖州到泉州,各家從事出洋貿易的商戶們都在傳說泉州曾家一夜暴富的事跡。同時,尹峰也出了名,傳說中他是長袖善舞、膽大包天、點石成金的商界奇才,能和夷商稱兄道弟。隻有尹峰自己知道:他隻是搞出了一個粗略的計劃,除了最終的銷路——直接賣給番商——由他控製著,計劃實施的細節和關鍵環節都是靠曾家的人力資源和關係網完成的。
這一年因為到廣州的生絲貨少,澳門的收購價比往年高近一半;而生絲產區,因為銷路不暢,貨物囤積,價格大跌到隻有往年一半。這麼一升一跌,除去打點官府和給水師營的開銷,尹峰使曾家一舉跳過往年無數的中間商,直接和澳門的葡萄牙商人進行了交易。今年一年僅在生絲貿易上就賺了10萬多兩銀子。同時,尹峰也靠這次貿易所得及抽傭,個人資產上升到近1萬兩銀子了。
白花花的銀子由海上運到了泉州,曾家經商幾十年來,還從未一次賺這麼多錢的。他們本來就是泉州的小商人,實力名氣在泉州本地來說,相比那些常年出洋的巨商大賈幾乎是可以被忽略的。但從此後,他們曾家也可以直著腰和那些巨商大賈說話了。
曾家商業主管,崖州通判曾棋聽說了此事後,哈哈大笑,差點笑岔了氣。然後,他立刻提筆寫了信給他的大哥曾柯。他還讓曾嶽以準備過年為名立刻回老家泉州,帶上這封信。
尹峰也很高興,這是他穿越後,第一次全程參與策劃的商業計劃,能賺到那麼多錢也是喜出望外的。這次的成功,使他成為了小富商,成為大富商的計劃順利推進中。不管怎麼說,這次的交易成功是他的功績,所以曾家很慷慨,立刻在泉州給他買了一所宅院,並請他回泉州和曾家一齊過年。
這之前,尹峰還是從澳門出發回了崖州一趟。他要為來年的再一次商業冒險計劃,和曾棋商議一下。
如果說本年度好字號的這次貿易,除了賄賂水師軍官利用水師船隻運貨是非法的,其餘都是在玩擦邊球;但尹峰的1601年貿易計劃完全是非法的,是犯了朝廷忌諱的“通倭”大罪——運貨去日本交易,然後運回日本產的純白銀。
曾棋能否同意,還是很難說的。而尹峰個人,現在還無法獨立完成這種貿易。雖然可以利用李旦、魯石頭等走私商的力量運貨,但李魯等人的資金實力和上層關係網遠不如曾家。
所以,崖州,尹峰必須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