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顫巍巍的站起身,王天銘見是自己母親來了,雖然驚慌,還是立馬跑了過去,他媽二話沒說狠狠扇了他一巴掌,渾身顫抖的厲害,手哆哆嗦嗦半天才抬起來指著王天銘罵:“你給我滾!我沒有你這個兒子,我沒有你這個忤逆子!”
那一巴掌脆響後原本還哀聲一片的靈堂也跟著安靜了下來。
她滿目蒼老,連走路身形也搖搖晃晃,比起從前那個健步如飛的婆婆,我恍惚有種錯覺,時光像在一瞬間過了十幾二十年,她兩鬢以前還有的青絲似乎也在一夜白了頭。
顯然,對他母親的到來王天銘還有些不知所措,他低著頭跪在他媽麵前,儼然一個犯錯的大男孩。
這是我曾經喜歡的男人,到現在我還不明白到底喜歡上他哪點?
他跪在那裏無比自責的呢喃著:“對不起,對不起媽,我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對不起……”
王天銘一直哽咽的重複著對不起,他媽聽得冷笑連連,在那張蒼老的麵容下她又哭又笑的模樣實在瘮人,可能還是因為現場的氣氛本就陰氣沉沉,他媽也沒看他一眼,隻是一步步艱難的走向他父親的靈堂前,淚水止也止不住的往下落。
整個靈堂寂靜無聲,沒人竊竊私語議論一句,連哭的不像話的他姑媽和姨媽也強忍了住,似乎怕驚動了老太太和老爺子的最後一次相見。
老太太好不容易走到靈堂前,一個不穩又摔在了地上,旁邊的人去扶,她也不接受,固執己見的要自己從地上爬起來。
她吃力的爬了很久一邊用手撐著顫抖的身子一邊哭的泣不成聲。
她說:“老頭子,你真的要這麼狠心嗎?你怎麼舍得拋下我一個人?以前磕了碰了,你總會第一時間拿著藥瓶子過來給我抹藥,你從來舍不得眼睜睜的看著我摔在地上,可現在你為什麼不過來扶我一把,為什麼?你是不是嫌我老了,不中用了,可你明明說過會對我許文麗珍之重之一輩子的啊,你不能食言!”
她坐在那,靠著桌角,沉浸在自己悲傷的世界裏不能自拔,她越說情緒越激動,急促的喘著氣,臉色蒼白的像紙,好似隨時隨刻會因為呼吸不順暢暈厥。
王天銘又不敢輕易的上前,在一邊幹著急,他姨媽走過去勸,但老太太也充耳不聞,隻是從地上費力的緩慢爬起來,雙目通紅的望著那張黑白的照片。
她端起靈堂前祭拜的酒倒了三杯,似乎還很難接受眼前這個事實,許久她都不願意做出下一步動作,站在那怔了好久,她才端起第一杯酒,嗓子沙啞的說:
“王建華,雖然你言而無信,但我也做不到對你無情,以前你總是說會死在我後麵,這樣我就不用為你的死難過,往後我也不用一個人孤苦伶仃過活,可你怎麼就那麼不守信用?這些明明都是你答應我的,要早知道你會比我先離開人世,當初就不該嫁給你,留下這個忤逆子,你讓我往後怎麼活?”
老太太將你讓我怎麼活悲切的重複說了好幾遍,王天銘想要上前,卻被他姑媽拉了住,生怕在這個時候刺激到他媽,他媽會一個想不開做出過激的行為。
老太太把端在手裏的酒杯傾斜而下,灑在地上,她抹了抹淚,又笑起來:“你總叫我不要生氣,不要哭,你說我生氣和哭的樣子最醜,那我今天就笑著送你最後一程,老頭子你看我沒有哭哦……你放心,你不會孤單多久的,我一把年紀,也活不了幾年,過不了多久,我就會過去陪你。”
老太太端起桌案前第二杯酒,笑著對王天銘父親的遺像灑下。
她的每一個動作都在顫抖,笑著笑著眼淚橫流的哭了起來,靈堂裏回旋著她悲愴的聲音:“老頭子,你還記得嗎?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她端起第三杯酒,淚眼婆娑的望著那張遺像很久,那句西出陽關無故人她哭著念了好多遍,才把酒緩緩灑在地上,從此西出陽關再無故人。
人總說離別意味著下一次重逢,又有幾個人願意承認,這話不過是自我安慰。
我以前和王天銘小打小鬧的時候聽他父親經常說起過他們年輕的事,不得不說在那個慢時代的感情特別淳樸。
王天銘的爸媽年輕的時候其實都是知識分子,他爸媽都是教師。
他媽是教語文的,他爸是教數學,兩人同在一個學校,還教一個年級,所以這一來二去自然就產生了感情,隻不過誰都沒說,在他們感情還沒來得及開始,他爸忽然接到了學校的調任通知被安排去了山區裏做支教,走的那天,他爸鼓起勇氣寫了這首詩給他母親,也是這首詩徹底確定了兩人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