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公子府外,雲間被守衛攔著不準進去。她之前因為說皇帝的壞話,和十三公子鬧了別扭,便是要故意拿捏她,從狩獵回來,十三公子不僅沒去看過生病的雲間,還下了死命,若是雲間來聽蕭別院,不準她進去,也不用特意通報自己。
雲間實在拿這些死腦筋的府兵沒有辦法,但事出緊急,又不敢拖延,心中一動,她忽然走向守門的石獅像前,手腳並用地開始往上爬。府兵接到的指示隻是要無視雲間,看她爬獅子這個動作雖然滑稽,卻仍紋絲不動地站著。
圓滾滾的石獅頂上,雲間張開雙臂晃晃蕩蕩地站起來,對守門的府衛道:“我要見十三公子,我懷了他的骨肉,他若不來,我便從這石獅上跳下去,傷了公子的骨血,你們擔不起!”
府衛們自是不知雲間與十三公子平素在一起的時候是什麼狀態,隻知她是最近常常出入的花娘,聽雲間這麼說,便有些將信將疑,略略權衡了一番哪份責任更好擔一些,急忙躥進去將十三公子請了出來。
十三公子站在聽蕭別院高闊雅致的門楣下時,雲間早已從石獅上爬了下來,迎上來道:“請公子借一步說話。”
十三公子仍是不滿她的態度,涼涼地掃了一眼她平坦的小腹,同雲間走了幾步,涼涼地問:“什麼事?”
“公子可知宸王殿下方才抓到一人,自稱是府衙大牢的縱火犯?”
十三公子眉心一凜。顯然他才剛獲知這個消息,慕容錚抓了那人,為免打草驚蛇,自然是很小心的,就算十三公子這邊已經有人得知了消息,人跑得沒鴿子快,消息可能還在來的路上。
“你從何處得來的消息?”十三公子果然這樣問。
雲間垂了下眼,仍不想直接提起槐花社,否則這很容易讓十三公子聯想到趙知身,那麼等趙知身傷好之後,想離開都很難了。
雲間道:“那縱火犯自稱是受了慶王的指使,公子當知,此事之中必有陰謀。小女子這次前來,便是要問公子,公子去查城中去向不明的火油時,可得來什麼線索?”
十三公子自那次得到雲間的提醒之後,便馬上著人去查,並沒有查到任何可疑之處,否則早也就知會雲間了。
雲間從他的眼神裏看出答案,急忙問道:“還有一處地方,公子可曾查過,陛下安置在城外的官營?”
十三公子的眉心便又如山川一般皺起,那處官營是為陛下緊急調配所用的,一眾兒孫中,陛下可能最不擔心的就是宸王會造反,所以這樣要緊的差事,是由宸王慕容錚全權負責的。
他從未想過那縱火之事會與宸王有關,且官營駐紮在城外,便沒有想到要去查這裏。
官營中必會常備大量火油,論起距離來,那場大火所需的火油,從那處運來也不是絕對沒有可能。
火油是那場大火最直接的線索,他們想得到,慕容仲那邊也會想得到,本以為他放火之後,不想引火燒身,便會安個天災的名義糊弄過去,但倘若他還有後手……
“慶王想要將這把火引到六哥身上?”十三公子問。
“非但如此,”雲間搖頭,“此事一兩句說不清楚,但我猜那火油失竊的證據,應該還在官營之中,公子此刻速速趕往官營,無論如何不許人靠近軍需出入的賬本,或許還來得及。”
十三公子約莫也想到了一些此事的複雜利害,對雲間道:“好,我馬上安排人手,你現在就前去宸王府,事情沒弄清楚之前,無論如何不能讓六哥進宮麵聖,將縱火犯之事告知與陛下。”
雲間對十三公子重重地點了頭,兩人旋即分頭行動,一個以皇孫之尊去官營壓住賬本,一個快馬加鞭向宸王府趕去。
兩人都知道宸王是個耿直中正的脾性,心裏對那場天火也一直沒有放下,一旦抓到了人,且事情關係到了慶王,必會第一時間去稟告陛下,請他下令徹查。
可他不曾想過,這件事情,陛下到底想不想查。
一路上,雲間都在催促馬車趕得快一些,再快一些,到達宸王府的時候,還是遲了一些,府兵說宸王已經先一步帶著犯人進宮了。
雲間隻好帶著人朝進宮的路上趕去。
天氣已經有了要入秋的跡象,金陽城的最中心,層層疊疊的重簷飛角,密密麻麻地紮成一群,那些宮闈中經年不散的詭譎密雲,被晴朗而溫和的日光穿透,朱紅的瓦礫和斜飛的簷角,都被勾勒得格外清晰。使這座人間最令人敬畏的城壘,在高遠的天空下,像一隻午睡的雄獸,難顯巍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