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青檀剛經曆了那樣的事情,腳步和心情都不穩當,雲間便是和她挽著手從樓梯上走下來的,看上去十分和睦。
梁青檀身上穿的是那所謂作畫時需穿的衣裳。
蓮夫人見到這情狀,也有些意外,她在東宮多年,雖也有極少和睦的,但妃妾之間,幾乎都是算計。
梁青檀的眼睛一直垂著,不敢正眼去瞧任何人,連她爹的臉,都不能多看上一眼。雲間拉著梁青檀在蓮夫人麵前跪下,恭順溫和地道:“小女子見過蓮夫人、梁大人、公子。”
蓮夫人此番就是來抓雲間的,仍帶著婆母一般的威嚴,問:“你不安生養胎,到這酒肉之地作何?”
雲間便道:“今日梁大人設宴款待十三公子,亦是擔心梁小姐嫁入聽蕭別院之後,難免生疏。便特意安排了小女子與梁小姐見麵,但女子不宜拋頭露麵,小女子與梁小姐便在廂房中敘話。”
蓮夫人露出不太信任的模樣,將十三公子平靜的表情看過,又將梁是寧慌張的表情看過,最後目光落在了梁青檀身上。
梁青檀仍抖著身子,頭也不敢抬一下,緊張地道:“是,是這樣的。小女子是想請教雲間姑娘一些,一些十三公子的喜惡習慣,所以才請了爹爹做這一番安排……”
親家的麵子還是要給的,蓮夫人的怒火便就壓下了許多,與梁是寧客套了幾句,又對雲間嚴厲地提點了幾句,便就帶著人浩浩蕩蕩地走了。
雲間心裏才隱隱鬆了口氣,想到那本想設計陷害她的人實在惡毒,她已猜到蓮夫人今日會來,本想著如果自己遇了什麼險,蓮夫人顧忌著骨血的事情,會為自己撐腰。但如果想要陷害她的人,做的是那種打算,這事兒讓十三公子撞見還好說,若是被蓮夫人撞破了,這老夫人可能要被氣瘋。
但看著梁青檀跟在梁是寧身後,瑟縮不穩的腳步,雲間心裏又歎息起來。不過就是想要嫁個人,她做錯了什麼。
該走的都走盡了之後,雲間跪在地上的身子已經不太支撐得住,順勢歪了歪,心裏感覺沉沉的。
十三公子看出她身子不對,還是走過去將她抱了起來,放進了自己的馬車裏,自己也敏捷地躍了進來。
雲間身上沒力氣,是很想找個軟和的東西靠一靠的,心裏卻十分不想靠在十三公子身上,便就靠著堅硬的一側,馬車行動時,腦袋不時地與車壁磕碰兩下,有些疼。
“發生了什麼?”十三公子問。
雲間不由得冷笑一聲,“公子會不知道嗎?”
“安康早已告訴本公子你到畫舫去的消息,又見子姝進去了,以為是你施計與她相見,便沒有令人打擾。”十三公子說著,看了雲間虛弱無力的樣子一眼,“眼下看來,沒這麼簡單。”
雲間又冷淡地笑起來,“公子何必同小女子解釋這些,小女子知道公子不會放棄小女子的性命,因為小女子對公子來說,尚是有用之人。”頓了頓,雲間的氣息更弱了一些,“送消息讓我去畫舫的人,多半是梁是寧的夫人閆傳琴,意在汙蔑我清白,讓公子甚至蓮夫人撞破,好令人懷疑我身上這骨血的來曆。索性,這骨血本就是假的。可是,又是誰送消息給梁青檀讓她到畫舫去的呢,她做錯了什麼?”
十三公子不解,今日不解的事情本就很多,但一定是發生了什麼,雲間才能和梁青檀口供一致。
“梁青檀被奸汙了。”雲間淡淡而傷懷地諷刺,“公子這一招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用的真是妙不可言。”
十三公子麵上一凜,“你認為是本公子命人做的?”
“小女子不知,小女子隻知,梁青檀清白被毀,一旦被人看到,就沒有資格做天家的媳婦,公子近日的憂困,便就解了。”
十三公子心下一沉,她說的好有道理,這麼簡便的法子,他竟沒有想到過。原來在她心裏,自己就是這樣卑劣下作的一個人。唔,是了,是他親自命人挑斷她仰慕之人的手筋腳筋,那不是卑劣是什麼。
十三公子冷漠地笑著,不想對雲間再說什麼。雲間也將頭繼續靠在車窗邊,看著外麵寂靜消沉中的街道。她還是不明白梁青檀究竟錯在了哪裏,至於被這樣對待,但她明白,身為高門貴胄家的子女,一旦卷入了是非,終將萬劫不複。
馬車晃進了聽蕭別院,十三公子沒說要停的意思,車夫便一直駕去了雲間居住的小院。到了地方停下來,十三公子也不想理她,先一步敏捷地跳下去,雲間的力氣還沒有完全恢複,慢悠悠地扶著門框下來,腳底踩在踏凳子上的時候,忽得一滑,差點骨碌碌地滾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