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子鈺對身邊的人也不怎麼好,伺候在他身邊是個既費腦子又送命的活,身邊人經常換來換去的,各個都提防著自己的小命,主仆情義是根本談不上的。這隨從起初覺得師子鈺又是胡鬧,想他金陽一霸也出不得什麼事,便沒放在心上,眼下緊張,緊張的也是自己的死活。
雲間問,“師侯爺和長公主不知麼?”
“最近朝廷裏事務多,侯爺也幾日未回府了,小的先去向長公主說了,長公主隻說世子胡鬧也不是頭一回,玩夠了便回來了。可那烏合莊是江湖的地盤,不看家世出身的,長公主不信這些,非說這普天之下,哪有不認天家麵子的。”
長公主就是太迷信權利了,不相信這世間有權利壓不住的事情,心可真大,可惜江湖草莽的心,比她還大。
雲間道,“可是你找我,我也沒辦法呀,我又不懂得功夫,還能將他給硬拽回來不成?”
那隨從膝行上來,一把就抓住雲間的裙角,眼神懇切地哀求道,“外頭都說雲小姐聰慧過人,小人不求別的,求雲小姐幫幫小人,就幫小人想個說得過去的說辭也行,世子爺真是死在外頭也就罷了,小人可不想平白送命啊!”
雲間幹幹一愣,這隨從還真是個拎得清輕重的,對他來說,師子鈺死在外麵事小,長公主追究下來讓自己陪葬事大。
再想想十三公子身邊的安康,慕容錚身邊的連周,哪怕是長公主府裏煢兒,哪一個不是一門心思撲在主子身上,豁了命也要顧主子的安全,師子鈺還真的夠慘的。
但非要說他是自作孽,也顯得太無情,究問起源頭來,還是出在爹媽頭上。
且這次師子鈺反應這麼激烈,也怪雲間先前給他畫了張做將軍的餅子,希望撲了空,心裏不痛快。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雲間說。
隨從不死心地將雲間拽著,見雲間忽得露出一個冰冷的眼神,適才認了命,鬆開手,灰溜溜地走了。
雲間坐在房裏不禁歎了口氣,想了想,總歸師子鈺護過自己,一報還一報,還是不要見死不救了吧。
換了身利落的衣裳,雲間去師子鈺的院子那邊找到了李慕遊,讓他選幾個平常師子鈺身邊身手好的,鑽狗洞跟自己一道出去。
李慕遊自是二話不說照辦了,馬車行去城郊外的路上,路過一家錢莊,雲間進去說了些什麼,很快便走了出來。
到達烏合莊的時候,已是暮夜十分,這裏便亦如城裏的花樓一般繁華,那些卸去一身正經皮囊的江湖人士,聚集在此,賭博打架,喜歡圍觀血腥暴力的高官子弟,也會驅車過來下注觀賞。
南帝治下,江湖也算太平,江湖人士想要出頭,往往就靠在這種地方一戰成名。
倒是也沒有不接待女客的說法,雲間交了銀子,帶著人進去的時候,眾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擂台上,黑壓壓的一座大堂,擂台四周高燈環繞,台上赤身裸搏的人,一身勁汗,在燈光下更顯出結實的力量。
身形偏瘦的那一個,正是師子鈺,早已被錘得鼻青臉腫,看不清相貌。要不是他養尊處優,肌膚生得比尋常江湖人士白嫩,以及他手裏那把過分熟悉的金刀,雲間怕是也認不出來。
他的對手是一名彪形大漢,武器乃是一條鑲了鉚釘的鏈錘,揮動手臂甩啊甩的,看著就又沉又疼。
台下全是叫好的聲音,大漢將鏈錘向師子鈺砸去,被他尚算靈活地一躲,好歹是沒砸中腦袋,明顯也能看見,肩膀上重重地挨了一下。
李慕遊作為一個書生,看到這種畫麵,恨不得念兩句“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雲間心裏也是一跳一跳,看不清他們究竟是怎麼打的,這一戰總之是以師子鈺一刀劃破了那大漢的肚皮,大漢兜著從肚皮裏流出來的腸子,讓人抬了下去。
莊主高高舉起師子鈺的一隻手臂,那少年腫著臉皮滿臉麻木,早已不再睜眼看人,莊主高聲道,“小壯士已連贏十二場,下一位上來挑擂的是哪位豪傑啊!”
堂中寂靜,落針可聞,等待著一個不知死活的站出來,唯一女子撥開人群,一步一步緩緩前行,站在了師子鈺的對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