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分卷 369 正經太子(1 / 2)

彼時夜色微涼,前廳裏仍在笙歌宴酒,東宮內院方顯得寂靜許多。

隔著窗紙,十三公子抬了抬手,不知想要觸碰什麼,卻在空中停頓許久,又堪堪放下。

兩廂無言,雲間想問他這些年可好,卻也沒能開的了口,想必是不好的吧,想必好與不好都是口說無憑,問了也是無用吧。

“不要對征兒說那些話,她還很小,難免不會當真。”雲間終於開了口。

她總是這樣,一旦開口,就是正事為先,常使十三公子感到涼薄。

“嗯。”他應。

雲間便又無言,十三公子亦再度沉默良久,而後清清冷冷地開口,“沒有話要對我說麼?”

雲間是一個做什麼事情之前都會先行準備的人,可是對於與十三公子見麵這件事,她沒有準備,不知該如何準備,也不知該說什麼,好像他已經按照自己的意願走到了這一步,她的千言萬語他都懂,說什麼都是廢話。

可是難道真的要因為他對自己的了解和包容,就真的一句話都不說麼,真的至於要這樣吝色麼。

還是有的吧,她問:“你的傷如何?”

“斷腸之傷麼?”

“我帶了些藥來,腹中不適時,煎水服用,方子很簡單,藥材也不難找……”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帶來?”

因為這些是她親自上山扛著鋤頭去挖的,是她一片一片一根一根晾曬炮製的,將思念煮水,讓他服下,或許也是一種圓滿始終。

許多年了,她還是不擅長直白地表達自己的情感,而他還是那麼地擅長明知故問,雲間便假裝沒有聽到這疑問,繼續輕輕地說:“你太瘦了,斷腸之後雖需注意飲食,但也不需過分,酒還是要少飲一些,清淡的食材有許多,稍加烹煮,也應當美味,譬如……”

“這些醫仙都說過。”

雲間被他截住了話題,便真的再找不出什麼話來說,眼淚寂靜而落,靜靜地靠著窗紙,感受一紙之隔的氣息,便也能清晰地聽到他無限低沉地歎了口氣。

他的語氣變得更清晰了一些,“你說這些,無非是要我好好活著,你若實在無話可說,隻這四個字就足夠了。”

雲間不應。

那人繼續道:“我會好好活著,這些年你不在,我受過的傷何止斷腸那一處,我打過他打過的仗,受過他受過的屈,念著他念著的人,所有人都說我越來越像他,連陛下也不例外,但你可以放心,踩在他的屍骨之上,不會再有第二個宸王倒下了。”

“嗯。”雲間應,眼淚吧嗒掉上一顆。

那人又吸一口氣,“那便如此吧,想必你也不會呆上很久,許多事情說來話長,若是不想說,就給我留一封書信,誰與你有怨,誰與你有仇,誰與你有恩,寫在書信裏,我會一一辦妥。”

說到話末,十三公子的聲音不禁有些顫抖,他努力吸氣,咽下酸澀,抿緊了唇,告訴自己接受,無論有多少不甘,哪怕隻是不甘她連與自己見一麵都不肯,也要接受,這是他欠他們的,他應該償還的代價。

他轉了身,邁動沉重的步伐,明月生輝,樹影婆娑,春花搖曳,他好像走完了一個又一個四季,好像走了很久很久,可是腳步太沉重了,到底沒有走動許多步。

他驀然回首,目光且淩厲且柔情,那門也剛剛好在這時候吱呀一聲開了,又是一瞬,哐當緊閉。

雲間開門是因為已經過了很久,她早已聽不到外麵一點聲響,想是十三公子腳步再磨蹭也該走遠了,她隻是想看一眼他離開的路,可誰知竟看見了他,且剛剛好四目相接。

雲間關門,是因為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情,自己現在身上穿的,還是法師那身奇奇怪怪醜不拉幾的衣服,作為一個女子,這是潛意識裏絕不允許的。

她關了門,慌慌張張地便先扒掉了身上這身怪衣裳,然後不住地用手心去貼自己滾燙的臉頰,心裏慌得像崩了一座山,滿腦子都是三個字,“怎麼辦,怎麼辦。”

十三公子卻被那門的一開一閉驚住了,愕然地將那門瞧著,琢磨著裏麵的人正在想什麼。他想不出來,便又走了回去,猶豫再三,用手指在窗戶紙上戳了個洞,把眼睛貼了上去。

裏麵的人仍是一派驚慌失措的模樣,全沒有感覺到外麵的動靜,拍了一會兒臉仍未鎮定下來,又去取了那件法師的衣裳,拎起來走到銅鏡前貼在身上比量,比量過了又將衣裳撇開,仍是穿著一件微微泛綠的素色衣裳,在鏡前將自己看來看去,看了前麵看腰身,看了腰身看後背,最後又捧著自己的臉與銅鏡更湊近一些,仔仔細細地看了半晌,一屁股坐在鏡前委屈地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