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間怎麼也想不懂,在他懷裏翻來覆去,一次次蹭到他光裸細滑的肌膚,這樣微涼的夜裏,溫床錦雲之內,身體自然知曉,這樣的肌膚相親的感覺是一件格外舒服的事情,舒服得她都不舍得睡了。
這人倒是睡得安穩,呼吸勻淺濕潤,她轉過身去,便灑在她的耳畔,她轉回身來,便彙入她的鼻息,實是惹得人有些心煩意亂。
這一夜既舒適且煎熬,終於熬到了雞公打鳴,十三公子應該起身赴朝的時辰,雲間閉著眼睛假裝睡著,十三公子輕輕起身,在她眼上唇間落下三兩淺吻,適才下床穿衣。
雲間忍不住偷偷睜眼去看,看到他滿背逐鹿沙場或深或淺的傷痕,一時不察,眼底酸澀,心疼地閉上了眼睛。
他出去了,雲間卻更是睡不著,她試著從那些傷痕上,去推演那一刻都發生了什麼,什麼樣的刀劃破了他的皮膚,什麼樣的箭射穿過他的肩臂,成為太子之後,為了抓住眼下的局麵,為了穩固雲間為他打下的基礎,他有過多少努力和付出,這些在雲間呆在藥穀裏避世偷安的四年裏,她都不知道。
雲間知道那些需要用力量去奠定的一切,她一個弱女子無法為他分擔,可是在他每每出征之前,她沒有說過一句當心,在他負傷凱旋之後,她也不曾有過一語寬慰。
可惜她的生命到此就快要結束,那些未曾給過的溫柔,到底是要都成遺憾。
可她卻有一點點的,一點點的不舍得這份遺憾。
到十三公子下朝回來後,雲間便頂著兩個烏黑的眼圈一言不發地坐在床上,十三公子用拇指在她臉上輕輕地刮了刮,溫柔地問:“怎麼了?”
雲間不想說話。
他倒全不在意她的眼圈,道:“征兒怕是該醒了,你不過去看看。”
“我沒有睡好,今日不想管她了。”
十三公子便笑了,“你這為娘的做的,說不管就不管了。”
可是雲間今日就是不想管,她便索性把自己縮回了被子裏去,轉過身去哄著自己睡覺。十三公子坐在床邊看了片刻,終是歎一口氣,“我打擾你了?”
“沒有。”
“你一夜沒睡,在想什麼?”
雲間說不上來自己在想什麼,如果非要給這一夜的思慮一個概括,那就是他,滿心滿腦子裏全都是關於他,一點也不曾分心。
“那你便睡吧,我去陪征兒用早膳,不過她若是哭鬧,你可不能怨我。”
“你是當爹的,哄不好女兒,不怨你怨誰?”
“我也是頭一回做爹。”十三公子失口,雲間轉眼看他,他便反應過來了什麼,微微一笑,又哄了一句“睡吧”,假模假樣地拂著衣袍上的灰塵,轉身走了出去。
頭一回做爹,那鬆兒算怎麼回事?
雲間懶得想了,適才終於睡著。睡醒後蓮夫人那邊剛派了婢子送了新打的首飾和衣裳過來,一樣一樣攤開來讓雲間挑選。
也沒什麼好挑選的,送都送來了,反正都是會留下的。雲間知道這不過是婢子想探她的態度,一探她的喜好,二探她對蓮夫人給自己送禮這事兒是什麼看法。
雲間雖然對蓮夫人重男輕女這個思想有些意見,但還是照單全收,還特特挑選了些富貴華麗的樣式,華麗到什麼程度呢,她見過安儀長公主過去的裝扮,比那也差不了多少。
東宮裏鮮少有裝扮得如此耀目的女人,雲間從房裏走出來的時候,倒確實將那些婢子們驚豔了一回。
索性她天生就是個公主,即便現在身子差,氣色柔弱了一些,那份出身貴胄的風姿與氣度一分也不會減少。
這樣瞧起來,東宮裏才像是當真有了一位像樣的太子妃。
雲間出了門便要去找征兒,卻不想十三公子竟然這樣粗心大意的,隻讓兩個婢子看著征兒,與那位鬆兒公子在一處玩耍。
起初那兩個孩子互相不喜,距離也就稍遠一些,雲間也還算放心,卻見到了迎麵走來的師子歸。
師子歸與她的裝扮比起來,瞧著可就斯文多了。
“妹妹喜愛素雅,鮮少這般裝扮,姐姐一眼竟沒能認得出來。”師子歸率先打了招呼。
雲間敷衍地微微一笑,“是麼,我曾在風塵裏呆過,比這還花哨的裝扮有過許多,你是沒機會瞧見,素淡一些是好,比如你這般一向是一副溫良恭順的模樣,惹人憐憫,日子是會過得好一些。不過,征兒到底是太子的親生女兒,東宮正正經經的千金小姐,我這個做娘的也不好十分素淡,折了她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