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分卷 387 心安理得(2 / 3)

南帝是很想看的,十三公子看得出他那種期盼和乞求的眼神,可是自從那天之後,南帝就再也說不出話來了,他失了聲,十三公子就當他什麼也沒有想要表達,欺負他是個啞巴。

那之後,金陽城就恢複了本來的樣貌,像一切都未曾發生,人們安居樂業,繁榮生衍,南帝已經病到飯都吃不下一口,每日坐在養清殿裏發呆,他想要去冷宮看看,看看他偷偷養了十多年兒子的地方,十三公子不許,他想上吊結束這屈辱的帝王餘生,十三公子還是不許。

他連自己的生死都不能決定,便覺得這個皇帝不做也罷了。

新帝登基的那一日,文武百官跪在金鑾大典之前,高台上的十三公子九足皇袍加身,冕毓垂簾之後,是一張不苟言笑的帝王之顏。

他笑不出來,因為這條踏著累累白骨拾級而上的路,原本就不是他想走的,從此他坐擁了這座江山,卻也不再有縱情享受此間繁華的資格,從此便是一代帝王,為江山而活,為天下而活,不能再為自己而活。

這囚籠終是也困住了他,在他身上所擔的,是無數人用鮮血換來的寄望,誰又有那麼多的選擇,去選擇自己想要過的人生呢,唯有將那些逝去的犧牲的,化為今日的骨和肉,稟記前人,心安理得地踏足餘生罷了。

一係列繁瑣的儀式過後,十三公子轉眼看向隨時準備咽氣的老皇帝,還有一件事情,作為慕容笑本人,他一定要做,他忍了太久,決定不再忍了。

他從安康手裏接過一把寶劍,寶劍出鞘,他提劍走向慕容典,望著劍身,那劍上依舊流光溢彩,映著他的容顏,他的眼神和那個人越來越像,恍然間,在劍上看到的人,仿佛並不是自己,而是他,他在對自己笑。

十三公子這也才輕輕地笑了,他對慕容典說:“這把劍自六哥走後,再沒有沾過一滴人血,這一劍,我為六哥所揮,願他來生,不再為不值的人不值的事,愚孝愚忠,盡心而為!”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生怕新帝登基的第一天,就發生了弑殺老皇帝這種大奸大惡之事,可是他們錯了,那個人已經不是慕容十三了,那個人身上承載著太多的寄望,已經決定與真正的自己割裂了。

既是為慕容錚而揮的劍,便該有慕容錚的作風,慕容錚是絕不可能弑君殺祖的。

碧海一般的晴空之下,他高舉雙臂,劍之所向,正是心之所往,流光一瞬,發如鴻毛。

那一劍削去了老皇帝頭上的冕毓金冠,那實在是一把削鐵如泥的寶劍,連著他蒼白的發髻也削去了整片,老皇帝禿著頂坐在金座上,模樣與神情,都是一生不曾有過的狼狽。

他被削去了最後的權利,也被削去了最後的尊嚴,他用盡全力想要抓緊一生的東西,到頭來終究不過被人狠狠地剝去了所有的外衣。

光禿禿的來,光禿禿的去,這江山,誰也帶不走,那至高無上的皇權,誰也抓不住。

他終於在蒼涼一笑之後閉了氣,十三公子手中的寶劍,也終於落了地。

他轉身,以君臨天下的姿態,睥睨著他的江山,哪有什麼江山如畫的壯美,不過是一群不算太糟糕的人,折騰著一代不算糟糕的人間,隻是為了讓這人間,不要更糟糕罷了。

他對儀式這種東西,從來就不太重視,便也不想再看了,轉身這樣離去,留下一句,“宣旨。”

金鑾大典前,聚集著許多人,有活著的,也有已經死了的,有虔誠敬畏的,有淚流滿麵的。但卻沒有一絲多餘的聲音,隻有內侍高聲宣讀著新帝登基後的第一道聖旨,“先宸王慕容錚,文成武德,忠孝仁厚,追封孝武皇帝,其妻韓公主沈絮,追封武懿皇後,遷安帝陵,以供參祭。武帝之母趙楊氏尊太皇太後,統領後宮事宜。此詔既出,擅議者,斬。”

……

百官還是跪到了登基儀式全部結束,眼看著老皇帝的屍骨也已經被抬下去了,才開始陸續退離,走在後麵的那些,看到廣場的角落裏,一直有一名抱膝哭泣的女子,從天明哭到了天昏,終是有這些年新入仕為官的忍不住問了,“那就是沈雲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