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王府,聞墨齋。
“什麼?!阿睿你你你……你小子就這樣把霜刃那小子調去給了一個小丫頭?!明明我要了兩次人你都給拒了!”能夠對慕容睿這個皇子直呼其名,甚至表現如此誇張的,除卻“聽風樓”樓主易風不做他想。
慕容睿早已習慣了舊友如此誇張搞怪的樣子,自顧自地在一旁筆走遊龍地習字,頭也不抬地說道:“那個小丫頭倒是不簡單,一身理賬的本事很了得,現在賬房上下都對她服服帖帖,就是嚴正己也不例外。”
“那個軟硬不吃油鹽不進的老古板?”
“嗯,雖然當初我料到這個小夏丫頭可以管住他們那一幫子,可是不曾想這麼快。”
“這麼說,那個小丫頭有兩下子?”易風饒有興味地問道。
“何止不簡單,‘聽風樓’這麼長時間都沒有查出來‘夏寧’的身世,這本身即是問題。不過我試著通過她隨身佩戴的那個墜子查了查,倒是查到了點有意思的事情。”至於是什麼事情,慕容睿卻是不肯再說了。
看了看自己這一篇的習字,力透紙背,筆法沉穩流暢,慕容睿尚算滿意地微微憨厚,隨即鋪開另外一張雪花宣,方要下筆,忽而想到什麼一般問道:“南邊情形如何?”
“果真如你所料,南楚的小皇帝借著夏勁鬆‘抗旨助女逃婚’的由頭,不僅將夏勁鬆闔府上下下獄問罪,更是借機打壓支持夏勁鬆的一幹老臣。”
一邊這麼說著,易風原本西皮笑臉的樣子竟然慢慢變得充滿感佩:眼前這仿佛溫潤書生一般潑墨而書的青年,明明身在千裏之外,然而卻也能讓南楚最尊貴之人淪為他的棋子。
“他自然要趁機打壓。”慕容睿毫無意外的神色,“當年南楚先帝健在的時候,太子是另有其人,按說皇位根本輪不到他的。雖說先太子歿了之後讓現在這個皇帝撿了便宜,但是這也造成了他一無自己培植的固有勢力,二在民間沒有人望,三尚未建立軍功,哼,這樣的皇位能做的安心、坐得穩當才奇怪。”
“聽說如今這南楚皇帝倒是個文雅的人。”易風皮笑肉不笑地評價。
“文雅?你指的是他大力提拔那些酸腐書生的事情?”慕容睿的笑容加深,明明是俊雅柔和的容貌,卻勾出諷刺的弧度,“景聞(南楚皇帝的名字)此人性格軟弱,偏生又多疑,斷不會讓武將掌握實權——所以如同夏勁鬆這般的良將,定會被弓藏狗烹。”
“你似乎對那個夏勁鬆頗為讚賞?”
“那是自然,”明明是敵對國家的將軍,慕容睿卻回答地絲毫不在意,“夏勁鬆此人可謂是百年難得的用兵奇才,若是在我北燕,必可受到重用。雖說父皇手腕狠辣,卻也是個惜才之人。隻可惜他是敵國之人,是我們北燕的勁敵,所以夏勁鬆必死,否則他日必成大患。”
“可是如果那寧婉公主收到消息,站出來表明身份,那麼夏勁鬆抗旨欺君的罪名便不成立,你豈不是白白謀劃這樣許久?”
“非也,”慕容睿微微擺手,“這次夏勁鬆既然被抓了起來,那麼南楚皇帝定然不會輕易再放他出來。這是個將夏勁鬆手上兵權據為己有的大好時機,那南楚皇帝怎會錯過?”
“可是據說夏勁鬆在南楚軍中頗具威望,那些將士會就此甘心麼?”
“無論是否甘心,這對北燕來說都是好事——若將士離心離德,軍隊勢必成為一盤散沙。而即便他們甘心聽命於皇帝,若沒有一個同夏勁鬆比肩的將領,再怎麼驍勇善戰的士兵也是群龍無首,事倍功半。”
“不過你謀劃許久,雖說順利除去了夏勁鬆這個心腹大患,可我總覺得你是在為那幾個野心勃勃的兄弟做嫁衣——這可不符合你從不做虧本生意的性子啊?”雖然易風的語氣狀似關心,然而他的眼神卻出賣了他:那擺明了是看好戲的神情。
“無論如何,夏勁鬆一旦除掉,南楚便元氣大傷,於大局來說是頗有裨益的。”
“你是說我目光短淺?!”易風挑眉。
“你說呢?”慕容睿似笑非笑地反問,當即捅了馬蜂窩,一時間書房裏一陣雞飛狗跳,惹得門外經過的人頻頻駐足遠觀……
同“聞墨齋”輕快的氛圍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夏婉如今的心境,那仿佛心肝脾肺都被放開蒸鍋上的焦灼感讓她坐立難安,甚至原本迅速能夠完成了工作,到現在還絲毫沒有進展。
湊過頭看著半個時辰都沒有翻動一下的賬本,常家嫂子歎了口氣低聲問道:“夏管事,您最近可是不舒服?不若今兒在後麵榻上歪一會兒,歇歇?”
想當初這常嫂子也算是賬房裏麵潑辣的,如今卻對著夏婉一個小丫頭低眉順眼細聲細氣。這和夏婉受慕容睿看重有很大的關係,但是還有一部分原因是,夏婉的確有她能夠服眾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