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曆三年冬。
紛紛揚揚的大雪下了整整一、夜。清晨,一縷金色的陽光穿破雲靄,從東方雲蒸霞蔚裏鑽出,將銀裝素裹的長安城籠上了一層紅光。
通往長樂坊的街道上,此時早已布滿了行人。
人們都行色匆匆,毫不顧忌天氣的寒冷和道路的濕滑。
一位老大爺匆匆忙忙地擠過一個比他更老的婦人,那婦人不樂意的喊道:“李老頭,你這麼大歲數了,還這麼著急幹什麼?”
“幹什麼?待會兒搶不到好位置了,這三年不白等了?”李老頭將手揣在袖中,絲毫不顧平日裏往來不斷的老鄰居,隻一個人匆匆往前擠。
幾匹被主人用來占位的馬兒在雪中立了一、夜,早已凍得瑟瑟發抖,此時又不斷被來往的人群推擁擠桑,痛苦地發出了哀鳴。
然而沒有人能顧忌到他們的死活,因為比之長樂坊三年一次的“驚鴻”表演,這些牲口的存在隻會徒增人們對他們主人的怨恨和對自己搶不到好的觀看方位的擔心。
長安城此時可謂是萬人空巷,人們都翹首等待著長樂坊頭牌,號稱天下第一舞妓的“驚鴻”演出。
今天自然也是長樂坊最忙的時候。盡管從昨晚開始便已沒有一個客人光臨,但長樂坊的姑娘、丫頭、家丁護院們仍然都一、夜未睡。
服裝、道具、排練、茶水、點心、暖爐……每個人都慌慌張張地,生怕一不小心就挨了責罰。
但無論外麵忙成什麼樣,紅帳中的女子依然靜靜地飽睡一晚,因為誰也不敢在她的門前發出絲毫響聲。
臨近巳時,門外方才有了一個丫頭弱弱的聲音:“晨雲姑娘,媽媽讓我們伺候您起床。”
那姑娘慵懶的睜開眼睛,這些天沒日沒夜的編排練習,每晚都不得安眠,反倒是今天竟然踏踏實實地睡了一夜。
打開門來,撲鼻的寒香也隨即湧入。
她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不由讚歎道:“這都是上等的花品,你們從哪兒弄來的梅花?”
“回姑娘,這都是王爺讓人從府中送來的。”幾個丫頭閃開身子讓那姑娘仔細欣賞。
嫣紅的梅花如同滴血一樣綻放在白雪的背景上,讓人心中不禁生發出一種極為詭異的悸動。
她幽幽地笑了。
對於今天的表演,她也忽然充滿了憧憬,梅花雪中綻放的場景,她將會如何為外麵充滿期待的人們展現呢?
幾個丫頭伺候她穿上為今天表演特製的裙服,緊束的腹部絲毫看不出一絲凸起的痕跡。她滿意地笑了,不知不覺,這孩子已經兩個月大了,兩個月來,孩子和母親一起奔勞,一起翩舞,今天還要和母親一起進行這最後的一場演出。
將近午時,開路的鑼鼓震天傳來。
擠在外麵的人不得不抱怨著閃開,同時又十分激動地圍在路邊,雙眼緊盯著緩緩駛來的豪華車馬。
儀仗隊伍中,女子都著統一的雪裙,挽著斜臥的雲髻,頭上沒有繁墜的裝飾,隻幾朵梅花清致優雅地點綴髻上。
馬車中的女子是如何一種模樣?人都期待著窗簾的撩開,可惜無人能目睹她的麵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