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望無垠的黑暗。比墨還要純淨的,沒有一絲雜質。
蘇瀝站在這樣的黑暗中,混混沌沌。他側著腦袋,努力睜眼,可是仍舊什麼都看不見,喃喃自語,該有點光亮吧。
於是,黑暗有了盡頭,盡頭是刺眼的光亮。
有人自光中來,踩著無限拉長的影子,一步一步,一步一步。
“呼”
“呼”
“呼”
粗重的呼吸聲籠在蘇瀝耳畔,一聲接一聲,連綿不絕。這讓他想起前些日子,輔導課上物理老師提到過的有關分貝的事情。老師當時說了什麼呢?蘇瀝蹙起眉,記不起來了。好在朝他奔來的人沒有給他更多的時間思考這樣的問題。那人張了張嘴,如枯井一般的聲音響起,蘇瀝渾身一顫。
“阿瀝哥哥。”
幾乎在第一個音節出現的時候,蘇瀝就肯定了那人的身份——十幾年的朋友,林澤翊。仿佛氤氳的模糊讓蘇瀝看不清來人的長相,但他堅信那就是林澤翊。他想要做以回應,啟了唇,卻是啞了,發不出任何聲音。
“阿瀝哥哥。”
“林澤翊”已經很近了,蘇瀝還是看不清他的麵貌,索性閉了眼,不看不念。
“阿瀝哥哥。”
一抹濕熱撫上蘇瀝臉頰,他可以感受到“林澤翊”近在咫尺的呼吸,於是,他彎起嘴角,睜開了眼。
刺目的紅。滿眼的血。蘇瀝麵前站著的是一個臉上布滿道道尚在流淌的血痕的怪物,那個怪物喚他“阿瀝哥哥”。
此番睜眼才道是真正的睜眼,蘇瀝盯著月光斑駁的天花板,頓時有了尚且活在這個世上的踏實感。桌上的圓麵金屬鬧鍾滴滴答答,短針指在3,長針剛移一格,到了15。合上眼皮,蘇瀝歡快地念叨,阿翊今天要歸來了。
林澤翊走的那天是他的生日,8月10號,太陽守護的獅子座。
那日,蘇瀝起了個大早,雖然應同為發小的江子鑫和秦曉曉要求裝作忘記了阿翊的生日,但在心尖尖雀躍的激動卻是如何都按耐不住。
“阿瀝!”有人在樓下叫喚,蘇瀝走到窗戶邊,在熹微晨光下立著的正是他為之雀躍,為之激動的那個少年。那個叫做林澤翊的少年。他站在道邊那棵小孩子們取名為Monica的老梧桐樹下,一隻手扶住黑白相間的單車,另一隻手連同結實的小臂在從枝葉間隙漏出的光中揮舞。
蘇瀝沒有在窗前愣很久,他迅速跑過走廊,奔下樓梯,穿過大廳和庭院,氣喘籲籲地定在林澤翊麵前。“你怎麼來了?”
在蘇瀝肩頭拍了拍,林澤翊挑起眉,眸子滿是嫌棄意味,“阿瀝,才跑這幾步你就喘得不行,以後可怎麼……”讓蘇瀝臉紅心跳的詞語在壓低了聲音之後,並沒有減低其帶來的效應。蘇瀝臉紅心跳地踹了林澤翊一腳,那廝一吃痛齜牙咧嘴,“阿瀝,也就我脾氣好這麼讓你欺負。”
蘇瀝不接話茬,斜眼瞧他,“一大早來找我做什麼?”
“阿瀝!早飯好啦!”秀姨在屋內嚷了一聲。
趁蘇瀝剛剛回過頭來,林澤翊一探手勾住了他的脖子,“走,哥帶你去吃牛肉拉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