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南爺之死(一)(1 / 3)

六兒是個很可愛的小丫頭,但其實,南霸天是這麼死的。

三年前,農曆二月初八,文江百裏外,陳家灣南霸天豪宅內。

二套院,錦繡軒,太師椅上,十四房端坐,她眼睛微閉,手中輕撚佛珠,“祥叔,今年又快到三月了吧,每到春天,老爺就又要娶上一房新太太了。”

側垂首,一個五十歲左右的男子,細眉毛,吊梢眼,穿一身藏藍色綢緞長衫,正是管家詳叔,他低頭答道,“十四太太,正是,不過老爺今年似乎沒有這打算。”

十四房雙眼微睜,詫異道,“哦,還有這種事情。”

詳叔走近了一步,耳語道,“我看那老頭的身子股快不行了,咱們得趕快讓博文出頭上位。”說著,祥叔的手輕輕搭在了十四房的肩膀上。

十四房側目一瞪,怒道,“你這是做什麼,成何體統,把手給我放下。”

祥叔後退了一步,小聲嘀咕道,“這又不讓碰了,兒子早都生出來了,你如今怎麼又吃齋念佛了。”

十四房小聲嗔道,“以後你注意點,已經有人風言風語了,說博文不似老爺的容貌做派,你還不注意,小心害死我們娘倆。阿彌陀佛。”

祥叔眯起小眼,捋胳膊挽袖子,“誰說的,我宰了他。”

十四房低語道,“還有誰,死婆娘,十八房。這話小心傳到老爺耳朵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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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套院,榕爽齋,碧月櫥內,十八房喝著參茸羹,砸吧了幾下,沉沉道,“三十,你沉住氣,不就是老爺可能要討四十二房嗎?你怎麼這麼大火氣,真不知道過去十一年你是怎麼熬過來的。”

三十房嗔道,“十八姐,老爺一年一個新媳婦,都那麼大歲數了,頭發都大把大把掉了,聽說老腰都不行了,還要娶。雖說這麼大份家業,可再大個西瓜,禁不住切的人多呀。我們家南西東,還不曉得今後能分多少。”

十八房一瞪眼,蘭花指一點,“三十,給我閉嘴,分什麼分,你不知道老爺最忌諱有人說分家產的嗎,你再大聲點,小心讓那些下作的人聽了去。讓老頭知道,你們娘倆也別再見我了,直接上後院待著去。”

後院,代名詞,在南宅特指佛堂後那個小墳場。

三十房一聽“後院”倆字,渾身麻酥酥,手腳有點發軟,她拿出帕子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低聲道,“十八姐,你可別嚇唬我。這宅子裏的母雞是年年下蛋,年年黃,掰著手指頭數數,活著的可不多了,就這幾個蛋,他舍得殺嗎。”

南霸天年年娶媳婦,你生,她生,大家生。

可是年年生,也架不住年年死,目前為止,生娃的速度略微高於死娃的速度。

必定是缺德事做多了。

天譴……

十八房瞥了一眼貼身大丫頭小絲瓜,示意她去門口守著,小絲瓜心領神會,滋溜一下鑽了出去,帶上了房門。

三十房緊走幾步,湊到了十八房跟前,笑道,“小姨,我就知道你今天叫我來,準是有大事商量。”

十二年前,十八房太太感覺自己人老色衰,又未有子嗣,恐怕地位不保,就想出了讓外甥女做三十房的主意。

不過這事兒一瞞就是十二年,天知地知,兩人知罷了。

十八房眯眼一樂,那魚尾紋開開合合,昔日的美貌早已是昨日黃花,她耳語道,“三十,你們家南西東,才十歲,萬一老頭噶本死了,怎麼爭得過那些個太太和公子。現在我,你,西東,咱們三是一家人,一條心。我實話跟你說了吧,我得著確切地信兒了,那死老頭的貼身背心夾襖裏,有這宅子的房契。咱得想辦法搞到,那才是真的。”

三十房對十八房,素來感激涕零,是小姨讓她從一個家徒四壁的貧家女,一躍成為豪門闊太,盡享了榮華富貴。

要說三十房的兒子南西東,能夠在這大宅子裏,平平安安長到十歲,也是多虧了十八房從中照看斡旋;不然,這孩子恐怕早就似有些兄弟一樣,不明原因死亡了。

所以平日裏,三十房對十八房那是言聽必從,服服帖帖。

但是這次她皺了皺眉,嘬了嘬牙花子,“小姨,您這太難為人了,老頭子都十幾年不碰我了,他身邊多少保鏢武師,天天防賊似的防著所有人。我怎麼近他的身啊,我有這個心,可真沒這個本事。”

十八房眼睛一瞪,“蠢貨,所以我想出了一個主意,得讓老爺娶四十二房,必須娶,不娶不行。”

三十房眼眸一閃,“真的?小姨,這麼說你早就心裏有數了,那接下來,我該怎麼做,你吩咐就是。”

十八房看著三十房,“你雖生了個兒子,難免遭人白眼,但是向來一副癡線的樣子,人緣還不壞。你去說服那幫子往日裏走的近的太太們,竄搗老頭娶四十二房就成,別的我來安排。時機一到,咱們把南西東往上一推,他是老爺子正牌的親兒子,他當家誰敢說個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