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無牽講完故事,夜色又已深沉。道一和宛兒許久沒有說話,腦中回蕩的,還是黃極門那刀光血影、江湖險惡。而那《雙玄執一訣》,則更讓人好奇無比。對道一來說,心中父母之影本來就甚為淡泊,此時聽來,與外人之事無異,倒未如何放在心上。
“爺爺,你告老還鄉,就是悄悄帶著我的嗎?”龍道一靜靜問到。宛兒聽他聲音平和,看他時,也覺目光清澈透明裏,多了一份沉穩。言談舉止中,再沒了往日那懵懂之色,心中不僅不覺欣慰,反而漸漸多出了疏離之感,隱隱有些擔心害怕。
“正是。嘯宇夫婦消失後,門裏亂成一團。我回到房中,卻看到一個竹籃。籃中嬰兒幸好在睡覺。”龍無牽捋捋白須,看著道一繼續說到:“這嬰兒當然就是你了,我其時大吃一驚,拿衣服把你裹在道袍中,連夜潛入山腳下百裏外一戶人家,給金銀讓收留了你。待得半年後我成功隱退,這才帶著你來到了咱們村。”
“爺爺,您說的這段記憶,在我腦裏怎麼卻不存在呢?”龍道一退出幻境後,幻境中的一切經曆和思維並未消失。周宵入定之法,同樣延續到自己身上。龍無牽敘述之時,他雖是睜眼而聽,思維中卻是同步著往日的記憶。
“傻孩子,你那時不到半歲,又能想得起什麼?”龍無牽嗬嗬一笑,眼睛也是眯起了縫。但不知為何,龍道一心中沒來由一慌。
“龍伯伯、龍伯母就沒有給道一哥哥留下點東西嗎?”宛兒撥了撥燭芯,把光調亮了些,支頤問到,紅紅的燭光下,小臉甚是秀美。
“有倒是有,不過此物很是特異”龍無牽濃眉一掀,走到衣櫃之前,運力推開二尺。道一和宛兒詫異看他行動,卻見櫃後隻是一堵磚牆,正要開口相詢,隻見龍無牽已蹲下身來,左手劍指,往地麵方磚上迅速一刺,口中疾吐“咄”音。地麵十來匹方磚便震動起來,俄而,中間粘接的灰漿米湯已經鬆碎。龍無牽示意兩個孩子過來,一起輕鬆揀開方磚,方磚下卻還有石板,同樣也已鬆動。龍道一和龍無牽合力抬起。
“哇,龍爺爺,我在你們家這麼多年,還從不知道這裏,下麵這麼大一個洞啊!”宛兒小聲驚呼。道一也很驚奇,腳下洞穴約人寬,有階梯通下,黑乎乎的不知深淺。
宛兒移來蠟燭,龍無牽接過,往洞中什麼地方一點,便見一條火線飛蛇而下,瞬間點燃了十來個火把,洞裏已是亮了,房中反而顯得甚暗。
龍無牽帶頭,三人慢慢下到洞中,卻也不甚高,兩丈左右,麵積也隻容得大床一間。洞裏別無它物,中央處有一尺見方檀木桌,桌上放置了巴掌大一個金盒,盒身繁複雕飾著雲紋,火光下燁燁生輝。
三人圍桌而立,龍無牽麵色莊重,從貼懷胸衣內,取出小指節長一把金鑰匙,造型卻是龍形,頂端是一顆小小玉珠。宛兒和道一相視一眼,目光又緊緊盯在那金盒之上。金盒毫無縫隙,便似整體鑄就的一塊大金錠。龍無牽用鑰匙對準金盒底部左角,正好雕有蟠龍之口。鑰匙入口,兩者合成金龍戲珠。
宛兒本想大讚好巧,但又覺甚是不妥,強忍住了。再看金盒時,已是“哢噠”一聲,盒身無中生有多出一條縫隙。宛兒趕忙拉住龍道一手,身子也往他靠了靠。
龍無牽左手托起金盒,右手輕輕一撥,金盒上半截便自行彈開,盒**出萬千霞光。龍道一急往裏看,隻見黃緞襯底上,卻是龍眼大一滴水珠,卻不散開,晶瑩剔透,珠身覆著一層淡淡柔和之氣。宛兒開盒時便緊緊閉上雙眼,聽到“哢噠”聲後,又悄悄眯開一條縫,看到此珠,心靈間便似下了場春雨,忍不住開口輕輕說到:“好美!”
龍道一看著水珠,心中卻突然升起難以言表之情,便像是周宵定中看見仙界老者,無限慈愛中滿含著萬千溫暖,似乎在說:“孩子,回來吧,我們一直等著你!”不經意間,眼眶已是濕潤了。
龍無牽伸出左手無名指,探入盒中,往水珠一靠,那水珠自行就粘在了他指尖。龍無牽收回手指,歎息一聲,到:“道一,這就是你父母留給你的物事。”他隨手一甩,龍道一和宛兒同時驚呼:“別!”,生怕他摔掉了水珠,卻見水珠仍然完好無損,輕輕立在他指尖。
龍無牽道:“那天,這個金盒子便放在籃中嬰兒身側,上麵放了張便簽。我一看那手行楷,就知道是嘯宇親手所寫。”宛兒把秀發往腦後一攏,急道:“龍爺爺,上麵寫著什麼?”龍道一卻沉靜不語,一雙幹淨明亮的眼睛隻是凝視爺爺,聽他講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