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淩晨兩點多的的東成街一片安靜。
寶榮齋,吃完宵夜後,江華回到店裏就打開長桌上的“無影燈”,這和手術室裏用的燈是一樣的,特別為了鑒定古董布置的。
擦幹淨桌子,洗淨雙手,接著又用毛巾把雙手仔細擦幹,江華這才打開從方忠那裏帶回來的盒子,從裏麵抽出一個卷軸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江華平靜了一下後才慢慢地攤開卷軸。
橫、豎、撇、捺、鉤……看著那熟悉的筆畫,江華不由得輕輕眯起雙眼,眼眶有一點濕潤。
前世作為一名修複專家,江華曾經接觸過無數古董文物,每次看到那些因為各種原因損壞的東西時都無比心痛——石雕、青銅、瓷器、書畫……這些都是活生生的曆史,是華夏民族在數千年間創造出來的偉大文明的見證,不管人為又或者天災損壞,都會讓人痛心不已,其中最讓人痛並無奈著的卻是那些收藏在世界各大博物館和私人收藏家手裏的古董文物——這就好比自己的孩子卻養在別人家一般,更加不用說這個孩子不是自己送出去的而是被人搶走的,更加難受的是就算後來有錢了,強大了,也還是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孩子拿不回來。
江華曾經無數次的流連在世界各大博物館,看著那一件一件被妥善地擺放在玻璃展櫃裏的古董文物,心裏卻是在滴著血。
1600萬,貴嗎?
如果說從市場價值來說,當然貴,《蘭亭帖十三跋》殘本不值這個價格。
但是,後悔嗎?
江華一點也不後悔。《蘭亭帖十三跋》的價值不能簡單地用市場去衡量。自己今天晚上不出手的話,它一定會讓高島菊次郎買走,最後極有可能出現在島國東京大博物館——前世自己沒有機會阻止,現在看到它就出現在自己麵前,難道還不阻止?怎麼可能眼睜睜地看著它流失海外?
不要說1600萬,就算是6100萬甚至更多,江華都毫不猶豫地出價拿下。
趙孟頫在華夏書法史上的地位很高,據《元史》記載,“孟頫篆籀分隸真行草無不冠絕古今,遂以書名天下”,明朝之時,宋濂曾經說過,趙孟頫書法早歲學“妙悟八法,留神古雅”的思陵(即宋高宗趙構)書,中年學“鍾繇及羲獻諸家”,晚年則師法李北海。另外,王世懋稱則說趙孟頫“文敏書多從二王(羲之、獻之)中來,其體勢緊密,則得之右軍;姿態朗逸,則得之大令;至書碑則酷仿李北海《嶽麓》、《娑羅》體。”虞集則說趙孟頫“楷法深得《洛神賦》,而攬其標。行書詣《聖教序》,而入其室。至於草書,飽《十七帖》而度其形。”
趙孟頫是屬於集晉、唐書法之大成的書法家,和他同時代的書法家對他推崇備至,及於後世,更加是認為他屬楷書四大家之一,顏、柳、歐、趙中的趙就是指趙孟頫,有《洛神賦》、《道德經》、《膽巴碑》、《玄妙觀重修三門記》、《臨黃庭經》等書貼存世。
燈光下,殘本上的字有如活過來一般,就算是那因為失火而是留下的殘跡也是如此,它們訴說著曾經的往事,訴說著曾經的曆史滄桑。
江華忍不住伸出手按在字上,順著筆畫移動著,慢慢地他感覺自己仿佛就像近千年前的趙孟頫觀蘭亭序月餘,興之所至,題寫《蘭亭帖十三跋》。
“蘭亭貼自定武……人間者有……博古之士以為……餘北行三十四二日,秋冬……”
凝神靜氣的江華並沒有注意到,當他的手指順著筆跡滑動的時候,一絲淡淡肉眼幾乎不可見黑色順著他的食指慢慢地往上,在手背處停了下來,先是有如墨線一般在右手手背處纏繞成一個個的字跡,接著就凝聚成一團,有如一塊小石頭般。
“啊!”
手背處傳來一陣刺痛,江華一聲輕叫,從入神中清醒過來,低頭一看,發現手背上有一團淡淡的黑色。
“咦?怎麼有瘀傷?”
江華以為什麼時候不小心撞傷,搓了一下發現並沒有什麼異樣,揉了幾下後消失不見,也就不放在心上。
把玩了一個來小時,江華才依依不舍地放下《蘭亭帖十三跋》。
1600萬,哪找1600萬呢?
江華站起來,慢慢地踱著步,眉頭擰了起來。
趙鐵說得沒有錯,方忠這種二世祖,三天時間一到,自己拿不出來錢的話,什麼事情都幹得出來。盤算了一下,自己銀行裏也就200萬左右,剩下還有1400萬的缺口。
哪能弄得來這麼多錢呢?
江華苦笑起來,用力地揉了一下眉心,他發現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一點,要想阻止華夏的國寶流失海外,這需要大量的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