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州碧雲郡,平涼王府。

沈惠風坐在廳上飲茶,神醫和官期垂手站在他身後,紀景曜則一直站在一旁,一邊等著甄照換好衣服前來與沈惠風相見,一邊在細細打量著沈惠風。

他見過的人不計其數,卻唯獨沒有他這樣的——坐在王府的前廳,麵色淡然,氣定神閑,即使甄照已經磨蹭了兩個時辰還是不肯露麵。

他沒聽甄照的,兀自取了好茶讓下人沏上來。

給沈惠風加第三杯茶的時候,他看著麵前一身玄甲,麵色肅然的小將,淡淡道:“你是平涼王的親信紀景曜吧?”

“親信道談不上,我隻是個跑腿的。”

紀景曜垂著眼,一板一眼地回答道。

他從不覺得平涼王對他是信任,盡管許多大事小事都非派他去做不可。

就像用習慣的刀、騎習慣的馬,他想,他隻是眾多下人比較好使喚的那個。

平涼王遲遲不肯露麵,廳裏的四個人卻同時聽見了屋頂上的異動,似乎有人正運著輕功從屋頂掠過,那破空之聲雖然細微,但在座的四人都是此中高手。

沈惠風最先察覺,但他沒動,那聲音如此熟悉,他一聽就知道是誰。

其餘三人卻不約而同地掠了出去,向著發出聲音的地方衝了過去。

平涼王的鸚鵡從籠中跑了出來。

雖然已經被喂得如同一隻半大的雞,但飛翔是鳥類天生的本領,小畜生一下得了自由,毫不猶豫地飛上了屋裏的橫梁,正在換衣服的平涼王連忙讓人把梯子拿來,自己親自爬上去逮它。

結果他的胖手還沒碰到鸚鵡的毛,那蠢鳥就怪叫一聲,直接從窗子裏飛到了樹上。

平涼王又吭哧吭哧地上了樹——

等他好不容易爬上樹了,那鸚鵡就像跟他玩兒似的,直接飛上了屋頂,在琉璃瓦上站穩了,耀武揚威地衝著平涼王背起了詩:“紅酥手,黃藤酒,兩個黃鸝鳴翠柳。”

“長亭外,古道邊,一行白鷺上青天。”

“垂死病中驚坐起,笑問客從何處來。”

......

王府的下人們垂著頭,使勁掐著自己的大腿,拚命忍住想笑的衝動。

平涼王氣得七竅生煙,一張大臉都變成了豬肝色:“廢物!給我把那隻死鳥抓下來!小心點,不要傷著它!”

那一聲怒吼引起了小黑的注意,他本來就一直隱藏在暗處,之前就看見平涼王在笨拙地爬梯子,他本來就胖,站在小黑的角度已經看不見他的腰了,隻能看見那巨大的頭,以及比頭還大的屁股,每爬上一級梯子,那竹踢都要發出一聲哀嚎,小黑看得肝兒顫。

這個死胖子要是摔死了,沈惠風就白等那麼久了。

抱著這樣的想法,他忽然從暗處竄出來,施展輕功嗎,宛如一隻振翅的大鳥,直直衝向那隻還在屋頂背詩的蠢鳥。

粗暴地一把抓住那隻鸚鵡的脖子,將它那句“春宵一刻值千金,絕知此事要躬行。”生生掐斷,小黑正準備轉身落地,把鳥交給平涼王,背後陡然升起一股殺氣!

小黑稍稍一扭頭,就看見了正朝他衝過來的紀景曜。